「妳知道美國嗎?」
「當然知道。問這幹嘛?」葉梅桂很疑惑地抬頭看我一眼。
「妳知道美國的密西西比河嗎?」
「嗯。」
「妳知道美國的密西西比河曾經截彎取直嗎?」
「喂!」她瞪我一眼:「把話一次講完。」
我笑了笑,接著說:「美國人當初為了航運之便,就把密西西比河很多彎曲的河段,截彎取直。可是密西西比河說,老天生下我就是彎的,我偏不想變直。」
「胡扯。河又不會說話。」
「變直後的密西西比河努力左沖右撞,希望能恢複原來的彎度。後來美國人沒辦法,只好不斷地在河的兩岸做很多護岸工程,全力阻止密西西比河再變彎。妳猜結果怎麼樣?」
「我猜不到。」她搖搖頭。
「密西西比河就說:好,你不讓我左右彎,那我上下彎總可以吧。」
我笑了笑,一面學著毛毛蟲蠕動的樣子,一面說:「結果密西西比河就上下波動,於是很多地方的河底都呈波浪狀喔。」
「是嗎?」
「嗯。後來有些已經截彎取直的河段,只好讓它再由直變回彎。」
「哦。」葉梅桂只是簡單應了一聲。
「一條河都能堅持自己的樣子,朝著自己所喜歡的路走,不畏懼任何艱難和障礙……」我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眼睛:「更何況是人呢。」
葉梅桂的眼睛閃啊閃的,過了一會,眼神變得很亮。
「玫瑰。千萬不要輸給密西西比河喔。」
「嗯。」
她點點頭,然後看著我,沒多久便笑了起來。
「再回去當老師吧。」我說。
「好。我會考慮的。」她說。
窗外的街燈把巷子照得燈火通明,黑夜已經降臨。
「我們走吧。」葉梅桂看了看錶。
「嗯。」
我們走到吧台邊,除了拿MENU的妹妹外,還有一個女孩。
她應該就是葉梅桂所說的,這對姐妹檔中的姐姐。
「葉老師,好久沒見了。」姐姐笑著說。
「嗯。」葉梅桂也笑著說:「以後我會再常來的。」
「這位先生也要常來喔。」姐姐朝我點個頭。
「我一定常來。」我說。
「一定喔。」姐姐微微一笑。
「當然啰。妳們煮的咖啡這麼好喝,我沒辦法不來。」
「謝謝。」姐姐用手背掩著嘴笑:「你真會說話。」
「我是實話實說。我待會一定沒辦法吃晚餐。」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讓晚飯的味道,破壞剛剛殘留在唇齒之間的咖啡香啊。」
「呵呵……」姐姐又笑了,連妹妹也跟著笑。
「我……」我正準備再說話時,瞥見葉梅桂的眼神,只好改口:「我們走了。Bye-Bye。」
我和葉梅桂走出店門口,我轉頭跟她說:「這對姐妹都很漂亮,但姐姐更勝一籌。」
她瞪我一眼,並未回話。
「真好,這裡就在公司附近,以後可以常來。」
「你很高興嗎?」
「是啊。」
「你一定很想笑吧?」
「沒錯。」我說完後,哈哈笑了幾聲,不多不少,剛好七聲。
「哼。」她哼了一聲,然後才開始繼續往前走。
回到七C,我看看時間,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唉呀,剛剛應該順便吃完晚飯再回來的。」
「你不是說,不想讓晚飯破壞咖啡香嗎?」葉梅桂坐了下來。
「那是開玩笑的。」
「原杉子可不這麼認為。」
「原杉子?」
「那個姐姐姓原,叫杉子。」
「真是好聽的名字啊。」我嘖嘖讚歎了幾聲。
「是嗎?」她抬頭看我一眼,我感覺有一道無形的掌風。
「不過再怎麼好聽,也沒有葉梅桂這個名字好聽。」
「來不及了。」她站起身:「你今晚別想吃飯。」
說完後,她走進廚房。
「妳要煮東西嗎?」
「沒錯。」
「有我的份嗎?」
「沒有。」
「那我下樓去買。」
「不可以。」葉梅桂轉過頭,看著我。
「可是我餓了啊。」
「誰叫你亂說話。」
「我又沒說錯什麼。」
「你跟原杉子說了一堆,還說沒有。」
「有嗎?」我想了一下:「沒有啊。」
「那你幹嘛說你會常去?」
「妳常去的話,我當然也會常陪妳去。」
「你怎麼知道我會常去?」
「妳自己親口告訴原杉子妳會常去的啊。」
「那你剛走出咖啡店時,為什麼那麼高興?」
「玫瑰。」我走近她身旁,再說:「那是因為妳終於考慮再回去當老師,我當然很替妳高興啊。」
「哼。」過了一會,她才哼了一聲:「又騙人。」
「我是說真的。我真的很替妳高興。」
說完後,我轉身準備走進房間。
「你要幹嘛?」她又開口問。
「回房間啊。」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你不用吃晚飯的嗎?」
「妳不是不准我吃?」
「我叫你不吃你就不吃嗎?你哪有這麼聽話。」
「妳是老師啊,妳說的話當然是對的。」
「你少無聊。」她打開冰箱看了一會:「沒什麼菜了,不夠兩個人吃。你陪我下樓去買吧。」
「兩個人?妳才一個人啊。」
「廢話。連你算在內,不就是兩個。」
「幹嘛把我算在內呢?」
「你走不走?」葉梅桂拿起菜刀。
我們下樓買完菜回來,葉梅桂便在廚房忙了起來。
「你知道下星期一開始,捷運就恢複正常行駛了嗎?」
她在廚房切東西,頭也不回地說。
「是嗎?」我很驚訝:「我不知道。」
「你真迷糊。」
「那這麼說的話,我就可以恢複以前的日子啰。哈哈……」
「幹嘛那麼高興?」
「當然高興啊。我起碼可以多睡20分鐘啊,天啊,20分鐘呢!」
「無聊。」
「妳盡量罵我吧,現在的我是刀槍不入啊。哈哈,20分鐘啊!」
我低頭抱起小皮:「小皮,你一定也很高興吧。我們終於熬出頭了。」
「你真是有病。」
「下次再亂說話,我就罰你沒晚飯吃。」
葉梅桂把菜端到客廳,說了一句。
我手一松,放下手中的小皮,靜靜地看著她,然後發楞。
這句話好熟悉啊,學姐以前就是用這種口吻罰我多做幾次邀舞動作。
我記起來了,學姐的聲音柔柔軟軟的,不嘹亮但音調很高,好像在無人的山中輕輕唱著高亢的歌曲一樣。
對,學姐的聲音就是這樣,沒有錯。
學姐正在我耳邊唱歌,「花影相依偎」這句,學姐唱得特別有味道。
「喂。」葉梅桂叫了我一聲,學姐的歌聲便停在「花影相依偎」。
「不是說餓了嗎?」她微微一笑:「還不快吃?」
「我……」
「笨蛋。吃飯時還有什麼事好想?」她把碗筷遞給我:「先盛飯吧。」
我把飯盛滿,葉梅桂看我盛好了飯,便笑著說:「我們一起吃吧。」
於是學姐又走了。
「夜玫瑰」〈12。6〉Byjht。每當下學期快結束時,社團便會為即將畢業的學長姐們,舉辦一個告別舞會。
我們戲稱這個舞會的名字,叫「TheLastDance」。
這個舞會沒什麼太大的特別,只是快畢業的社員通常都會到。
因為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在廣場上跳舞的機會。
還有,每個即將離開廣場的人,都有權利指定一支舞。
我只是大三,並不是「TheLastDance」中的主角。
但學姐已經大四,她是主角。
是啊,學姐快畢業了。
而我還有一年才畢業。
每當想到這裡,我總會下意識地看一下廣場。
我不知道學姐不在後的廣場,是否還能再圍成一個圓?
「TheLastDance」舉辦的時間,就在今晚。
距離第一次跟學姐跳夜玫瑰的夜晚,已經一年三個多月。
在等待夜玫瑰出現的夜晚里,總覺得時間很漫長。
可是終於來到「TheLas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