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護嫁將軍 第一章 還魂奇術

夜已三更,順天府尹楊文增仍未就寢,他的首席幕僚王師爺也不得不偷偷打著哈欠,強撐精神,望著主子在房中焦燥不安地踱來踱去。

王師爺來前已知其中原因:兩個時辰前宮內使者押來一名嫌犯,罪名是夜闖皇宮,刺殺萬貴妃,還宣了朱見深的口諭:著楊文增審問查訊。隨即便告離去,連楊文增欲向來使打聽一下個中詳情亦不可得。

楊文增由外省遞調京城,擢升順天府尹這個令人眼熱的位置,管著京城這一畝三分地,那些朝廷大員,達官顯貴在他手中犯事者著實不少,只是他為人方正,素有賢名,皇帝知他品行,每每回護,倒也不曾行差踏錯,便是汪直囂張之時,亦未尋得他的短處。

只是今日這名叫楊飛的疑犯身負夜闖皇宮,行刺萬貴妃的大罪,既不交東廠和錦衣衛審問,也不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跟宗人府亦未扯上干係,偏交他這小小的順天府尹處理,個中深意,引人深思。

「秉章,你說聖上到底是何意思?」秉章乃王師爺表字,等了近盞茶的功夫,王師爺終聞楊文增沉聲發問。

王師爺跟隨楊文增多年,便似他肚中蛔蟲一般,自知前後原委,已猜到楊文增會有此一問,心中早有腹案,好整以暇道:「聖上將此疑犯交由大人審問,只因大人處事公斷,深得君心。」

楊文增皺眉道:「秉章休要拍我馬屁,這個燙手的山芋萬一處理不妥,我楊文增便淪落萬劫不復之地。」

王師爺道:「大人不必如此沮喪,此事對大人來說,利大於弊。」

楊文增精神一振道:「此話怎講?」

王師爺輕咳一聲,楊文增已知其意,摒退左右道:「此間已無他人,秉章但講無妨。」

王師爺手捋短須,微笑道:「小人斗膽請問大人,不知大人是想搏名,抑或是陞官?」

楊文增聞他說得如此直白,不覺稍稍一怔,反問道:「何謂搏名,何謂陞官?」

王師爺侃侃而談道:「此案看實難辦,其實簡單之極,如今太子和萬貴妃兩系相爭,太子得朝官擁護,萬貴妃受聖上寵信,這名疑犯一看便知是太子的人,不知為何落到萬貴妃手上,聖上既不能將其送入東廠,也不好移交三司,只好打個馬虎眼,讓大人審問,不管大人如何處置,只需拿定主意,不要出現反覆,必可對聖上有個交待,就是不知大人想賣誰一個人情?」

楊文增見王師爺侃侃而談,知他定有良策,心中重石落地,轉而哈哈笑道:「秉章不愧是本府的再世諸葛,料事如神。」言罷,自袖中取出兩張拜貼,分別署名禮部侍郎徐溥和內閣大學士萬安,徐溥乃太子的昔日的老師,自然與太子親近,而萬安一向自詡萬貴妃的親戚,當然是妃黨。

王師爺道:「大人若想搏名,大可將此案壓下,久拖之下,必不了了之,若想陞官,卻要雷厲風行,從快從嚴,讓此疑犯從此不得翻身,只是……」

楊文增疑惑道:「只是什麼?」

王師爺道:「這疑犯姓楊名飛,來頭似乎不小,風聞他日前曾四處拜訪達官顯貴,為他岳父前山西副總兵姚昭武周旋,而且此人來歷也大不簡單,據說同江淮南宮世家極有交情,大人若是處理不當,恐將惹禍上身。」他此刻掌心滿是冷汗,因為來前南宮世家已派人將一千兩銀票送到他府上,而代價只是讓他在府尹大人面前說說那疑犯的好話。

楊文增閉目沉思半晌,道:「此案本府還得斟酌斟酌,你暫且回去歇息吧。」

王師父鬆了口氣,施禮退出,畢竟話已經說了,管不管用,就不在他能力範圍之內了。

※※※

楊飛本以為得到朱佑樘相助之後,必可搬倒梁芳一黨,到時皇帝老兒金口一開,姚昭武出獄之期指日可待,哪知飛來橫禍,萬貴妃無端病亡,形勢逆轉,反被梁芳誣指行刺萬貴妃,朱見深悲痛之下已然大怒,不由分說便命人將他拿下,要不是朱佑樘連使眼色,他早就怒罵皇帝老兒是個昏君,然後反出皇宮。

可如此率性而行,事件將再無挽回餘地,京城高手如雲,武功比自己高的武林高手數不勝數,能否出得了京城暫且不說,就算成功逃出京城,從此改頭換面,浪跡天涯,皇帝抓不到自己,盛怒之下,第一個人頭落地的只怕是姚昭武,朱佑樘、南宮逸甚至朱宸濠、朱玲芷都會受會牽連,若選擇被拿下,朱見深一時半會想必不會殺掉自己,等他氣一消,朱佑樘或許會想辦法救出自己,到時再想辦法脫身就輕鬆多了。

楊飛心念電轉,已將事情前後原由得失思過一遍,終於決定束手就擒。

朱佑樘見楊飛並未被狗雞跳牆,挺而走險,心中一寬,向楊飛投去一個保你無事的眼神,以安其心,否則若這小子拍屁股走人,自己這罪過便大了,畢竟楊飛是自己帶入宮中的。

梁芳看著被衛士五花大綁的楊飛,心中說不出的痛快,暗道本公公讓你這小子去刺殺太子,功敗垂成不說,還去向太子告密,反過來拉太子在皇上面前誣陷本公公,咬本公公一口,幸好本公公吉人自有天象,正好撞破這一陰謀,否則本公公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萬貴妃無故身亡,梁安不禁感到兔死狐悲,這倒不是因為他對萬貴妃如何忠心耿耿,而是萬貴妃一死,他失去這個大靠山,以後再想似現在這般風光恐怕大大不易,搞不好會落到同汪直一般的下場。

都是這反骨仔害的!梁芳恨恨地瞪了楊飛一眼,心生一計,向朱見深稟道:「聖上,不如將這亂臣賊子交給奴才審問,奴才一定讓他從實招出謀害娘娘的幕後主使。」

朱見深還未說好,朱佑樘已然跪倒,大聲道:「父皇,不可偏聽梁芳一面之詞,若交由他審問疑犯,以廠衛的厲害,就算疑犯無罪,恐將亦被曲打成招。」

「這個……」朱見深猶豫起來。

梁芳眼見報仇的機會將要飛走,心中大惱,針鋒相對道:「以太子殿下之見,該當交給何人審問?」

朱佑樘斷然道:「如此要案,宜交三司會審。」

梁芳冷笑兩聲,陰惻惻道:「太子殿下說奴才處事不公,看來自己亦不過如此,滿朝大臣偏幫太子,天下共知,三司會審?恐怕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吧。」

朱佑樘堂堂太子,一國儲君,何曾被人如此諷刺,直被氣得深身發抖,一躍而起,揪住梁芳衣襟,叱道:「好大膽的奴才,竟敢以下犯上,羞辱本太子。」

梁芳不敢退避,只是冷冷瞪著朱佑樘。

朱見深氣得劇烈的咳了起來,怒喝道:「住手,你們二人一個是太子,一個統領東廠,竟敢在朕面前大打出手,如此不成體統,想氣死朕嗎?」

朱佑樘這才憤憤地推開梁芳,慌忙跪下道:「兒臣不敢!」

梁芳拜伏道:「奴才得知貴妃娘娘鸞駕歸天,一時五內俱焚,悲切之下,方才出言無狀,冒犯太子殿下,請聖上恕奴才死罪。」

孫貴人站在朱見深背後,嬌嗔道:「太子殿下,梁公公,你們將陛下氣成這樣,也太過份了!陛下,貴妃娘娘死了,您也不用太過悲傷,免得有傷身子,這不是還有臣妾嗎?」

「你?」朱見深冷哼一聲,大力甩開孫貴人道:「你是不是巴不得萬貴妃死?」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孫貴人哪知撒嬌會撒到朱見深的傷口上?被朱見深一甩,哎喲倒地,就這麼伏在地上,輕輕抽泣起來。

朱見深一陣心煩意亂,擺擺手道:「好了,好了,都起來吧。」

梁芳和朱佑樘固是連忙爬起,孫貴人也不敢賴在地上不起來,畢竟君威難測,朱見深正在氣頭上,萬一火上澆油,將自己打入冷宮那可大大不妙。

「謝父皇!」朱佑樘爬起恭聲道:「父皇,萬娘娘不在了,您切莫太過悲傷,免得有傷龍體,南宮御醫精通醫術,不如就讓他留下給父皇瞧瞧?」

南宮逸連忙施禮道:「是,殿下!」

「如此也好,呆會南宮御醫便隨朕去安喜宮。」朱見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聲音也柔和起來:「你前些天受了傷,好些了嗎?」

朱佑樘忙道:「在南宮御醫精心調理下,兒臣都好得差不多了,謝父皇關愛。」

朱見深點點頭,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東宮歇息吧。」

朱佑樘道:「那兒臣告退了!」言罷,退了出去。

楊飛還指望著朱佑樘為自己向皇帝求情,見其離開,頓時大急,若非朱佑樘臨走時經過他身邊,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這傢伙早就掙開繩索,反出皇宮了。

梁芳心中暗喜:太子既去,朱見深呆會還要去安喜宮,這反骨仔呆會還不是落在本公公手上?

孰知天不遂人願,只聞朱見深道:「懷恩,你說這疑犯該如何處置?」

梁芳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自汪直被貶南京後,這懷恩是宮內少數和他分庭抗禮的太監之一,而且向來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從不買他的帳,但要其偏向自己,那是難上加難。

懷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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