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桃花之劫 第六章 玉石俱焚

「撲」楊飛嘴中酒菜尚未咽下,又全噴了出來,方才說話之人竟是老熟人吳雲鶴,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在此不知名的小鎮客棧,也能碰上。

那掌柜道:「還有兩間,客官住店嗎?」

馬勇不耐煩的聲音道:「廢話,不住店這麼晚來幹嘛?」

那掌柜連連道歉道:「客官所言甚是,老朽失言了。」

吳雲鶴道:「大師兄,還有兩間客房,你看如何是好?」

施輝道:「此地離華山已然不遠,反正咱們師兄四人許久沒有如此私聚,不如擠一擠,親熱一宿。」

其他三人齊聲附和。

楊飛暗暗叫苦:冤家路窄,天下客棧成千上萬,為何偏偏住到一家?自己若被他們瞧見,包保死得難看之極。

他悄悄掩好房門,自門縫偷眼瞧去,只見店小二引著華山派四大弟子行了過來。

李夢柔見他賊頭賊腦,忍不住問:「師弟,你在幹什麼?」

楊飛噓了一聲,低聲道:「華山派的。」

華山派與楊飛的恩怨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李夢柔當然知道,心中恍然,小聲問:「那咱們怎麼辦?」

楊飛賊笑道:「山人自有妙計。」自油布包取了一張白向天留下,沒有見過的人皮面具,小心戴上,看看沒有大的破綻,方憋著嗓門對李夢柔道:「娘子,為夫這廂有禮了。」

他此刻面容似個中年莽漢,偏偏說起話來文謅謅的,李夢柔瞧了,頓時想笑,可又不敢笑出聲來,那副嬌俏模樣,令人心神蕩漾。

楊飛怔道:「怎麼了,有何不對?」

李夢柔淺笑道:「你的言語和面容南轅北轍,別人一聽就知不對。」

楊飛一想也是,斟了杯酒,一飲而盡,粗聲粗氣道:「孩子他娘,這酒咋的這麼辣咧?」

李夢柔再也按捺不住,笑出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

楊飛忘乎所以,得意的哈哈一陣大笑,不想傳到房外華山派四大弟子耳中,個個皺起眉頭,深更半夜,如此喧嘩,讓人如何安睡?

吳雲鶴問:「小二哥,隔壁住的是何方房客?」

店小二道:「是位年輕公子和他的夫人,聽口音,好似西安府人。」

楊飛聞得此言,笑聲頓止,心中大罵店小二,他如此說法,自己這般喬裝,吳雲鶴四人一瞧便知不妥。

吳雲鶴心想這笑聲如此耳熟,又是同鄉,難道房中之人自己認識?待店小二離去,便道:「大師兄,小弟去隔壁瞧瞧,許是故人。」

施輝道:「快去快回。」

楊飛哪知一聲大笑,招此大禍,頓時大驚失色,急得猶如熱鍋的螞蟻望著李夢柔道:「怎麼辦?怎麼辦?」

李夢柔暗暗好笑,柔聲安慰道:「大不了咱們殺出去。」

楊飛怔怔道:「你重傷初愈,打得過華山四大弟子嗎?」

李夢柔傲然道:「就算打不過,總不至落敗。」上次她在劉純陽手下吃了大虧,此番正好拿他的徒弟出氣。

楊飛半信半疑,聽得敲門聲起,猶豫半晌,終開了房門,佯作愕然問:「兄台,找在下有事嗎?」

吳雲鶴見楊飛陌生的面容,心想店小二莫非老眼昏花,這張老臉還叫年輕?一時倒未有疑,揖手道:「小弟亦是西安府人,住在隔壁,聽小二說大哥是同鄉,特來叨擾拜會。」

楊飛道:「兄台客氣了,在下姓李,單字一個揚,正欲前往洛陽,和賤內投宿在此,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吳雲鶴道:「小弟姓吳,雙字雲鶴。」他聞楊飛聲音頗為年輕,只是面容略顯蒼老,還道楊飛比較老態而已。

楊飛熱情的道:「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咱們都是有緣人,在下備有薄酒,吳兄若不嫌棄,何不進來喝上兩盅?」

吳雲鶴道:「小弟的幾位師兄正等著小弟,再則李兄房內尚有女眷,男女授受不親,小弟還是不進去了,李兄盛情,小弟先行謝過。」

楊飛微笑道:「那明日若是有暇,咱們在店內再飲。」

吳雲鶴應了聲好,揖手告辭。

楊飛見他進了房,匆匆關好房門,揭下面具,拭了把冷汗,長長吁了口氣。

李夢柔輕聲道:「你這傢伙,滿口胡說八道,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李揚,李揚,你是不是想入贅我們李家?」

楊飛笑道:「當然不是,這是小弟為咱們的兒子取的名字?」

李夢柔紅暈滿臉道:「誰說人家要為你生兒子啦。」

楊飛嘿嘿笑道:「不生兒子,生女兒也行。」

「沒個正經,還想學人做爹!」李夢柔啐了一聲,忍不住問:「你方才邀他入房,就不怕他真的進來嗎?」

楊飛得意一笑,附耳道:「這就叫欲擒故縱,我明知他三位師兄正在等他,故意這般說,吳雲鶴才不會起疑。」

李夢柔又問道:「那你為何又要邀他同飲?」

楊飛更是得意道:「此乃疑計,待會等他們入睡之後,咱們便溜之大吉,一則避開他們,二則咱們沒有錢付帳,如此一舉兩得。」

李夢柔哼道:「原來你準備賴帳,虧那掌柜讓你住進來,還好酒好菜的招呼你。」

楊飛不屑道:「那老傢伙不懷好意,明明是看上你,想獻殷勤討好你?你就不怕這是家黑店,等到三更半夜,那老傢伙來一注迷香將咱們迷倒,再將你這朵鮮花給采了。」

李夢柔噗哧笑出聲來,道:「人家讓你白吃白住,你不但不感激,還編排他的不是。」

楊飛語重心長道:「人心隔肚皮,我雖是師弟,閱歷卻較師姐你高明許多,師姐,你得好好向小弟學習學習。」

李夢柔笑罵道:「你小小年紀,還教訓起師姐來了。」

楊飛吃了幾記粉拳,笑嘻嘻的抱著她滾落榻上。

二人靜靜相擁,隔鄰反而不大安靜,四人在裡面推杯換盞,好生熱鬧。

周承嶺問:「隔房之人師弟認識嗎?」

吳雲鶴道:「不認識,是小弟聽錯了。」

喝了半晌,周承嶺見吳雲鶴悶悶不樂,意志消沉,便安慰道:「師弟,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老想著那個小蘭,以致魂不守舍,連練功也常常出岔。」

吳雲鶴道:「三師兄教訓得是,小弟知錯了,以後定會多多改正。」

周承嶺道:「可別再一個人喝悶酒了,小師弟,來,干一杯!」

吳雲鶴苦笑兩聲,滿飲一杯,低聲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唉!」

馬勇哈哈笑道:「想不到小師弟吟詩作賦起來了,師弟,這兩句是什麼意思?」

「二師弟!」施輝目中精光一閃,瞪了他一眼,馬勇立時噤若寒蟬,再不多言。

施輝年過四旬,早已授徒愈十,較其他三個師弟年紀大了老大一截,劉純陽常年閉關,對其他三人來說,可算半個嚴師。

吳雲鶴打起精神道:「多謝三位師兄關愛,小弟以後自會心無旁鷺,苦練武功,不負師恩。」

楊飛功聚雙耳,當然聽得清楚,聞得吳雲鶴那兩句歪詩,心有頗有感觸,想了老半天,終忍不住低聲問:「師姐,那兩句什麼水啊雲的到底是何意思?」

李夢柔方才心神放在他身上,並未聽得吳雲鶴之言,反問道:「什麼水啊雲的?」

楊飛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李夢柔笑罵道:「你這不學無術的傢伙,真是有辱斯文。」

楊飛不悅道:「小弟這不是虛心求教嗎?」這幾月來他隨諸女耳染目渲,學問長了不少,否則哪能似現在這般滿口成語?

李夢柔解釋道:「這兩句是前朝元慎離思中的兩句,意即任何別的女子都不能代我所愛之人,通常是一個痴情男子驟失所愛,用來表達思念之情,哪似你這般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楊飛怔了一怔,默默念了兩遍,心中一痛:這兩句不正是自己的生平寫照,自己結識那麼多女子,卻沒有一個能取代梅雲清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楊飛心中傷感,李夢柔知他必是想起梅雲清,芳心雖有醋意,也未責怪。

「師兄,那位布奇龍布師叔小弟怎的從未聽你們提過?」借著酒意,吳雲鶴舊事重提,以前他分別找三位師兄問過數次,得到的都是一番叱責。

施輝道:「師弟,你真想知道此事嗎?」

吳雲鶴點頭道:「還請師兄告之小弟。」

施輝道:「三師弟,你對小師弟說吧。」

周承嶺愕然道:「大師兄,此事師父不是說過……」

施輝道:「師父那兒我自會去說,反正小師弟已長大成人,遲早會知道此事。」

周承嶺便將往事秘辛向吳雲鶴詳說一遍,其中經過與白向天所述大同小異,只是兩方敵對,難免互相抵毀。

吳雲鶴怔怔道:「如此說來,那位布師叔是讓本派分裂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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