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第一種武器

「誰打得電話?」

楊麗璐看到柳敬亭把手機放一邊,隨口問道。

「伊水安,來說之前約得稿有眉目了。」

「噢,她要寫武俠?」

「嗯?」柳敬亭皺起眼皮,怪笑著看著楊麗璐。

「你剛剛說的啊,什麼七個中篇,武俠的。」

「啊哈,這樣啊,不是,伊水安說她一周內可以完成我們的約稿,我就客氣一下說愧疚,然後她就順口向我約稿,你明白了沒,那七個中篇說的是我。」

「你要寫七個武俠中篇?」

柳敬亭點頭。

「可是,哪有時間呢?」

「神鵰已經上市了……」

楊麗璐不悅道:「你一定要一直把自己置於這種緊繃的狀態中嗎?」

「……」

「你,你就沒想過可以多點時間——陪我啊,我一個人沒什麼好玩的。」楊麗璐嘟囔道,半羞半惱。

柳敬亭伸手摸摸楊麗璐的腦袋,說:「寫字就坐在那裡啊,你只要坐旁邊,不就是互相陪伴嗎?」

「感覺不到,你寫字的時候,感覺像另外一個人,好像別人只是空氣,那種感覺很不好。」

不管是寫字還是讀書,都是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的遊戲,說是臨時的自我封閉也不過分,楊麗璐的抱怨非常典型。

「你放心,會寫得非常快,而且以後會注意挪更多時間陪你啊。」

開玩笑逗女孩開心本是柳敬亭的拿手好戲,但是真正需要認真哄自己女朋友開心的時候,他反而覺得有些束手束腳,而且,由於一身兩世人的原因,他常常會不經意間會跳出當前的情景,以一個觀察者的姿態看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情。

有人曾經說過,說情話和跟領導說話的時候,都不適合有旁觀者。皆肉麻。

楊麗璐暗自想了一會,抬頭道:「我不想成為那種妨礙你工作的女孩,不過我說希望你多點時間陪我也是心裡話,你不要因此討厭我。實際上,我也喜歡和你一起工作,你會不會覺得我想得有點多?」

「當然不會,而且我完全了解。」

楊麗璐點點頭,問:「那你說七篇武俠,為什麼一下許那麼多?」

「本來是六個,為了完整才多說了一個湊數。」

「所以也是跟楚留香和陸小鳳一樣的英雄系列嗎?」

「是英雄系列,但是會有不同,這次的七個故事是七個毫無關聯的故事,主人公也各不相同,完全獨立。」

楊麗璐眉頭大皺,雖然沒有像康令月、青椒他們那樣證實接手編輯工作,但是經過這麼久的耳濡目染,加上自身的修養,楊麗璐對小說規律或多或少也有所體會,系列故事雖然也需要不同的故事情節,但是由於主人公一以貫之,在構思新故事的時候,有跡可循,不至於毫無頭緒。可是,如果主人公都不相同,那就是真正的獨立故事,主人公性格和故事風格都需要各自設定,逐一構思,難度可想而知。

「如果主人公都不相同,那算什麼系列故事呢?」

「是寫……七種武器。」

柳敬亭說的自然就是古龍先生的最傑出的系列作品之一——「七種武器」。當然,因為個人原因,這個系列其實只完成了六篇,最後一篇《拳頭》是後人編排作品集的時候,勉強湊上去的,也是武俠史上的一件憾事。

作為古氏武俠的代表作,《七種武器》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十分奇特,由於七種武器是各自獨立、別樹一幟的故事,所以其名氣似乎沒有「楚留香」和「陸小鳳」那麼大,也常常為武俠迷所忽略,實際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系列小說的重要意義,完全可以跟那兩部系列小說並駕齊驅。

有評論者曾經這麼說過:「七種武器」是唯一一部真正體現了古龍超越其他武俠作家(包括金庸)的地方。

這個評價仁者見仁,沒有定論,但是這足以說明這個系類的重要性。

七種武器,七個主人公,七個風格迥異、各具特色的中篇,七個凝練至純、大巧不工的人生哲學。

古龍先生在這個系列中,以最大的誠意和最廣闊的胸懷,向讀者坦露了自己的人生經驗和生活智慧,可以說,每一篇都深具教育意義,用「人生寶典」譽之毫不誇張,便是諸多講道理、論人生的嚴肅文學尚且達不到這樣的高度。

這也是這個系列小說最讓讀者津津樂道的地方。

七個中篇說了七個道理,開明宗義地告訴你,我要說教,但在行文的過程中,完全不流說教的痕迹,而是用精妙絕倫的故事情節一步一步把讀者引入到自己的圈套,直到最後的時刻,才告訴你道理本身,雖是一筆帶過,卻振聾發聵,發人深省。

這是作文中極具難度的一種,命題作文,也就是所謂的「戴著腳鐐起舞」!

你要怎樣保證故事精彩的同時,還能水到渠成地把道理給說了呢,小說家都是編故事的工匠,但是提前給故事限定了一個條件呢?是否還能做到遊刃有餘?

所以,早在推書之初,「七種武器」就已經在柳敬亭列表中,此書不推,無疑是武俠讀者們的一大損失。

楊麗璐狐疑不定,盯著柳敬亭。

柳敬亭擺出自己覺得最好看的微笑對她說:「先好好吃飯,等下我寫出來給你看你就明白了。」

於是兩人吃完飯後,稍稍散了一會消食步,直接回到客廳,柳敬亭擺好計算機開始寫字,並示意楊麗璐可以卧在電腦前即他懷裡,看現場直播。

《七種武器》第一篇《長生劍》,在這種暖昧的場景下出世,不過剛出了第一章之後,計算機就被孤獨地擺放到桌子上,沙發上的兩個人這時哪裡還有空管它?

情話固然不適宜旁人聽,情事何嘗適合別人觀看?

……

年三十,柳敬亭父母來到江海,楊麗璐頭天晚上差點失眠,什麼都不允許柳敬亭做,一直在問柳敬亭一些和他父母有關的問題,柳敬亭最後告訴她一個訣竅:「如果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就保持微笑。」

實際上,柳爸柳媽剛一看到楊麗璐本人,就立即接受了這個媳婦,相貌就不必提了,聽到誇獎時,總是一臉害羞的微笑,一雙清亮如水晶般的眼睛下意識地看向柳敬亭的動作,讓二老著實在意,人家一個千金大小姐,倘若不是對自家兒子在意到了極點,何必緊張到如此?

這是柳家第一次在江海過年,而且加上楊麗璐這半個柳家人以及徐晴這位臨時家長,這個年也是過得別開生面。

大年初一,《三國演義》開機,宮承品、宮承恩兄弟,柳敬亭,王興儒,唐漢等人出席了開機儀式,在隨後的媒體見面會中,有記者還是把鄭余「從未邀請過唐漢」的言論拋給了柳敬亭和唐漢本人,試圖藉此挖個話題。

柳敬亭聞言,笑道:「能請到唐老師是我的幸運,請大家相信我,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唐漢在一旁哈哈大笑,對記者說:「就這樣。」

柳敬亭的「幸運論」和唐漢的大笑成為當天娛樂的熱點。

……

初二,柳敬亭寫完《長生劍》,並用這部小說最後兩句話評論了「唐笑」。

「……所以我說的第一種武器,並不是劍,而是笑,只有笑才能真的征服人心。

所以當你懂得這道理,就應該收起你的劍來多笑一笑!」

除了楊麗璐和剛看完稿子的伊水安,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兩句話的真實含義,很多讀者更是將「劍」腦補成「賤」,以為柳敬亭是故意用諧音罵鄭余「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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