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界波(下)

與江海機場相比,雅典機場顯得古舊而窄小,與它閃耀兩千多年的輝煌文化似乎不襯,不過轉念一想,古希臘先哲,乃至同時代橫東方天空而出的孔子和老子,他們思考的問題更多偏向深邃和自然,而非排場和刻意。

「直接去愛琴海吧。」柳敬亭提議。

徐晴一聽,立即擺出老江湖姿態,說:「出門在外,講究『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只有住宿安排妥當,才能玩得放心,懂不懂?」

「就是所謂的兵馬未動,酒店先定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那就不是說走就走的旅行了晴姨,那……」

徐晴冷笑道:「你一路坐頭等艙過來,還說什麼說走就走,先去酒店。」

「噢。」

柳敬亭到了酒店,直接把行李丟在床上,然後換了件衣服,上了個廁所,就給徐晴打電話催著出門,結果居然佔線。

柳敬亭突然一陣內疚,到希臘的第一件事,難道不是應該跟父母報平安嗎,自責了一句,撥通家裡的電話。

果然,媽媽一直在等他電話,那種「總算放下心」的語氣讓柳敬亭更加內疚,想起那句「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擔憂兒」。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而且晴姨來過這裡好幾次,認識很多當地的朋友。」

柳敬亭耐心地跟媽媽解釋,再也沒有高中時代那種嫌她啰嗦的心態。

「那就好,記住少吃點涼的,冷了就要穿衣服,好了,你這是國際長途,掛了吧。」

「好,你跟我爸也注意身體,打麻將不要熬夜。」

柳敬亭掛了電話,一邊順手打開房間里的電腦,一邊再次撥通晴姨的電話,這次晴姨終於接通,說:「半小時後出發,我要洗個澡。」

「行。」

柳敬亭打開電腦,把語言調成中文,下載安裝了WC,剛一登錄,頭像閃到卡機,等了五六分鐘,點開雜誌工作群,輸入:「已到希臘。」

發完之後,突然伊水安回覆道:「你去了希臘?」

柳敬亭大吃一驚,定睛一看,發現點開的居然是千紅的作者群,他在這個群里常年潛水,攏共發言不超過兩句,第一句還是伊水安拉他進群時,禮節性打得一個招呼。

如今蜚聲文壇的古庸生突然主動露面,還引出了同樣蜚聲和潛水成性的伊水安,該作者群立即炸開鍋,先是千紅老總陸藝籌回顧了一下當初去希臘的往事,接著是編輯匡衡出面介紹希臘的地方小吃和幾個比較出色的景點。

之後是各種作者亂入,拜大神的拜大神,給攻略的給攻略。

陸藝籌截了一個圖放到千紅工作群,感嘆道:「咱們作者群何曾這麼熱鬧過,一二三線的作者集體出閘。」

「我感覺老古他是發錯群了。」

「也有可能啊。」

柳敬亭的確被自己的烏龍搞得哭笑不得,只好先回答伊水安的問題,然後感謝大家的推薦和介紹,最後私聊伊水安一句:「真心發錯群了。」

伊水安回哈哈大笑的表情,說:「我是不敢輕易去希臘,那兩個字感覺對我來講,太神聖。」

「也是,不過總要來看看的。」

「如今你既然打了頭陣,我下次就不用避讓了。」

「我會做好攻略。」

「哈哈,好了,你去忙吧。」

柳敬亭趕緊點開跳得正歡的《匠錄》工作群,確認好幾遍之後,回:「已經到希臘,大家想要什麼禮物報上來。」

……

從酒店到愛琴海不過半小時車程,這也是徐晴當初訂酒店時,柳敬亭特意提出的要求之一。

「愛琴海的水色和地中海比較類似,浩大但很溫和,沒有咄咄逼人的感覺。」

徐晴化身導遊,給柳敬亭講解。

「是的,而且我看這海域附近別墅群也不多,房屋都傾向簡樸風格,感覺還挺與眾不同。」

「和那些被開發出翔來的海域來說,愛琴海絕對可稱為業界良心。」

柳敬亭微笑頷首,忽然想到什麼,縱目四顧,果然看到那個矗立著許多潔白石柱的峭壁,柳敬亭指著那個峭壁說:「有人說過,當此石柱矗立時,東方的孔子、老子、釋逝牟尼正在沉思,與此同時,這個海岸線徘徊著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蘇格拉底、希羅多德和柏拉圖,這樣陣容的精神星座們出現在那樣的時代,用空前絕後來形容都一點不誇張。」

「歷史上,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失衡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

柳敬亭點頭,然後說:「可以近距離去看下那石柱嗎?」

徐晴指著警戒線搖頭,柳敬亭也沒什麼叛逆的想法,說:「那就遠觀唄。」

柳敬亭想到那個偉大而孤高的詩人的名字,沉默地望著某一根石柱,半晌之後,忽然聽到徐晴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徐晴,問:「晴姨怎麼了?」

就在那一晃眼間,柳敬亭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喜悅,又有不安和疑惑,但完全摸不著具體痕迹。

「明天去奧林匹亞。」徐晴答。

「永恆的神殿。」柳敬亭丟開那道突如其來的錯覺,接道。

柳敬亭的希臘之旅正式展開,愛琴海之後,開始密集刷希臘各大聖地,奧林匹克發軔地奧林匹亞,「地球的肚臍」德爾菲,以及「希臘文明的封面」巴特農神殿……

……

柳敬亭和徐晴在雅典待了一個月,從雅典到邁錫尼,再到希臘第一大島克里特島,平時遊覽時,都以徐晴講解為主,柳敬亭盡量保持安靜地學習和記憶,直到離開希臘,積累許久的柳敬亭才終於爆發。

「希臘文明的核心,體魄和思想,他們的思想家常常也是肌肉男,這對我們現代人都有很強的啟發。」

「思想達到極大豐富,會漸漸忽略身外物,我甚至想到邋遢道人張三丰。」

「希臘文明在不停地探索個人潛力,我們從古至今一直在考慮人際交往,這種區別具體體現在『三人行必有我師』,以及『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吧啦吧啦……

徐晴睜著眼睛,久久不願接話,最後實在不耐煩,回道:「你說我們國家功利和技巧書籍太泛濫,你怎麼就不說那些『XX之道』和『XX秘籍』加起來的銷量沒有你一本《射鵰》的五分之一多呢?」

「晴姨你其實並沒有聽我說話對不對?」

「很顯然。」

「你是不是不止帶著我一個人來希臘?」

「你說什麼?」

「第一天我就在好奇,那時我正在看石柱,總感覺遠處有人在看著我。」

「廢話,海邊那麼多人,有個別中國遊客認出你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別廢話了,你的詩集和那篇戲劇怎麼樣了?」

「都已經正式出版,現在有好幾個國家的戲劇團在排《等待戈多》。」

「我是問報名的事情?」

「已經在去瑞典的路上。」

……

亭穿九年十月,《等待戈多》歷史重演,率先在法國上演,並引起巨大轟動,隨即波及整個歐洲;另一方面,《吉檀迦利》在印度學術界掀起盛大的討論熱潮。

「威爾特」和「戈明克」迅速成為當今世界傳統文學界最炙手可熱的兩位作家,相比之下,「古庸生的封筆」以及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歸屬者都失色不少。

「不出意外的話,威爾特和戈明克基本預定了明年和後年的諾貝爾,這樣算起來,古庸生的諾貝爾之路更加前途難料,真是讓人擔心呢。」

網紅東方之客的言論適時且應景地出現在各大文學論壇,由於他在黑古庸生上面別出心裁、花樣繁多,連常有道都忍不住偷偷地去看他的帖子。

實際上,這個世界除了極個別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有人猜到「威爾特」和「戈明克」就是柳敬亭,畢竟按照柳敬亭的安排,《等待戈多》是在法國首發,《吉檀迦利》率先出現印度,想像力再豐富也沒辦法把他們聯繫在一起,康園長等幾位萬象教授自然知道「威爾特」,但對戈明克就了解不多,同理,負責詩集聯繫出版的宮承恩知道「戈明克」,但《等待戈多》什麼的就不在他關注範圍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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