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世界波(中)

喬可麗一家登機前,喬爸特意過來跟柳敬亭告別,當他們一家三口離開候機大廳,徐晴表情謹慎地說:「看上去他似乎對你很尊重,你怎麼忽悠人家的?」

柳敬亭搖頭說:「他可能認為我請喬可麗給我們畫畫是在有意幫她實現個人價值吧。」

「她確實畫得好啊,你不會吧?」徐晴有些嫌棄地看了柳敬亭一眼。

「我早就跟他們解釋清楚了,而且是非常真誠地解釋,沒有任何道德綁架。」

徐晴也沒過多糾結,問:「你做那個鬼臉呢?」

柳敬亭笑:「我覺得我有時候能跟她溝通。」

徐晴這次沒有嘲諷,道:「那就是了,他以後可能會找你協助喬可麗的特教,話說回來了,你是怎麼判斷出你能跟她有交流的?」

「我有辦法讓她笑,而且感覺能抓住她的笑點。」

「裝傻充愣扮小丑,一般人都會笑吧?」

「不是,」柳敬亭構思了一下措辭,說:「就好像我知道晴姨你的笑點一樣,屬於那種『了解』的知道。」

徐晴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說:「你現在說個笑話來聽,如果我能笑,就承認你說的話。」

柳敬亭擺手道:「這種主觀的賭約我不會參與,等下晴姨你為了贏,不要說我扮演孫悟空,即使我真成了豬八戒,你也不會動一下嘴角。」

柳敬亭說著,突然用手按住鼻尖,對著徐晴做了一個「豬鼻子」,粗聲粗氣地問:「對不對?」

徐晴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即醒悟,指著一臉得意的柳敬亭說不出話。

「看到沒?」

徐晴無奈搖頭,說:「難怪麗……李爺爺說你有點小聰明。」

柳敬亭沒注意她那個變字,看了眼時間,說:「我們也可以登機了。」

說著,打開手機聯繫人目錄,發了一條簡訊出去。

徐晴邊起身邊隨口問:「給誰發簡訊?」

「康園長。」

「還要特地向他彙報?」

「不是,問下我畢業論文的事情。」

「不是全優通過嗎?」

柳敬亭點頭。

……

當飛機平穩飛行在萬米高空時,徐晴開始簡單地介紹接下了來一段時間的大致行程,旅程從希臘開始,在希臘停留的時間待定,但不超過兩月。

離開希臘後,要越過地中海去埃及,去看金字塔、獅身人面像以及世界上最長的河流尼羅河。

「要不就從四大文明古國開始?」柳敬亭提議。

徐晴瞥了他一眼,說:「你出門前完全沒有看過我以前的攻略嗎?」

「當然看了。」

「那你把我的核心思說出來。」

「用最節省的時間和預算去最多的地方。」

「知道就別亂指揮,前半年我可以帶著你,接下來我們要分開旅行半年,我有些地方要自己去看看,你最好認真跟著學。」

「明白了,對了晴姨,到迪拜要飛多久?迪拜到希臘呢?」

徐晴瞪了他一眼,柳敬亭立即說:「我想想,噢,我記得了,嗯想起來了。」

「江海到迪拜大約九個小時,迪拜到雅典差不多五個小時。」

「是的,也就是說我們差不多要花二十個小時左右才能達到目的地。」

「嗯。」面對這個小白,徐晴的優越感完全控制不住。

柳敬亭對徐晴的高姿態不以為意,一則是長輩,一則是前輩,沒有脾氣才怪,他現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二十個小時,可以做些什麼呢?

徐晴好像看出他的心思,說:「你不會想用這段時間寫字吧?」

「那就太暴殄天物了,不異於焚琴煮鶴,我肯定不會那麼干。」

半小時之後,柳敬亭跟徐晴打賭,說自己念詩的速度絕對比徐晴打字的速度要快,旅行作家麗陽當然對此嗤之以鼻,於是他們只好用事實說話,柳敬亭念詩,徐晴打字錄入。

「詩名『吉檀迦利』,」柳敬亭正正經經地說道:「開始了哦。」

「不然我先睡一覺?」

柳敬亭揚眉,念道:「【你已經使我永生,這樣做是你的歡樂。這脆薄的杯兒,你不斷地把它倒空,又不斷地以新生命來充滿……】」

泰戈爾的《吉檀迦利》,被稱為是向神敬獻的「生命之歌」,191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泰戈爾因此成為第一位獲此獎項的亞洲人。

「請容我懈怠一會兒,來坐在你的身旁。我手邊的工作等一下子再去完成。」

……

「我旅行的時間很長,旅途也是很長的。」

……

「我要唱的歌,直到今天還沒有唱出。」

……

「若是你不說話,我就含忍著,以你的沉默來填滿我的心。」

最初,徐晴還抱著和柳敬亭較量的心思,但是隨著柳敬亭念出的詩歌內容越來越多,心情隨之發生微妙變化。

作為一個百分之百的文藝青年,徐晴可以輕易體味到詩中的妙義,而且越往後,心中越震驚,一個小時之後,徐晴已經完全忘記和柳敬亭的比試,她基本可以確定,柳敬亭從頭到底就不是在跟她較勁,而是在認真地創作。

楊麗璐以前秘密地告訴過她《西風頌》等詩歌的來歷,她知道那個「翻譯遊戲」,對柳敬亭這方面的能力毫不懷疑。

此時,她早明白過來,那小子是在把她當打字員,但是她不準備揭露真相,因為能參與一部將來很可能偉大的作品,那種經驗很難得。

「在這睏倦的夜裡,讓我帖服地把自己交給睡眠,把信賴託付給你。」

……

又過了不知多久,這個遊戲的「本意」早已經飄散在平流層,這個「你說我寫」的比試終於水到渠成地進化成一項正兒八經的「工作」。

飛機在迪拜降落的時候,他們沒有按計畫去見識那座世界唯一的七星級酒店,簡單地吃飯休息之後,準備繼續工作。

徐晴剛打開計算機屏幕,柳敬亭突然問道:「楊麗璐現在在哪?」

徐晴猛地一怔,一抹不自然的表情迅速掠過,咳了一聲道:「在同傳培訓,怎麼突然想起來問她?」

柳敬亭笑著搖頭不語。

「你想讓她替你翻譯這首詩?」

柳敬亭點頭,說:「是的。」

「為什麼要翻譯成英文?」徐晴皺眉問,旋即醒悟:「你準備申請諾貝爾?」

柳敬亭再次笑著承認。

徐晴指著柳敬亭,說:「你果然……好吧,你行,把我都算計進來了。」

「晴姨覺得被算計了嗎?」柳敬亭突然認真地問道。

徐晴白了他一眼,說:「你讓我給你打字不是算計我,算了,誰讓你是小輩,不跟你計較就是了,我幫你問下璐璐,反正她現在也需要材料聯繫。」

「好滴,謝謝晴姨。」

「到時候獎金分我一半吧。」

「只能分三分之一,半仙也要分的。」

「哈哈,好,就這麼說定了。」

事關旅遊的事,徐晴是絕對的權威,一旦涉及到文字方面的事情,徐晴對柳敬亭又有種莫名的信任,現在跟他聊分贓固然有玩笑的成分,但她對柳敬亭獲獎的結果有九分確信。

和其他認識柳敬亭的同事一樣,徐晴也沒見過柳敬亭在文字領域裡輸過一次。

……

飛機追著夜色,刺向希臘上空的雲層,半途中,《吉檀迦利》宣告完成。

「就這一首詩是不是太少了點?」徐晴問。

「還有幾首,會組成一個詩集。」

「西風頌也放進去嗎?」

「那首不用了,大家已經習慣它獨立存在的方式了。」

徐晴「嗯」了一聲,忽而又斜眼盯著柳敬亭,問:「你不會只有這一個準備吧,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對我言之不盡,我就把你丟愛琴海里喂鯊魚。」

柳敬亭笑起來,說:「晴姨我旅遊經驗少,你別騙我,愛琴海里有鯊魚?」

徐晴回之以冷酷眼神。

柳敬亭訕訕說道:「我畢業論文寫了一個兩幕悲喜劇,荒誕風格,我讓康園長幫我聯繫出版並在九月份報名明年的諾貝爾文學獎評選。」

「這麼說,這個詩集也是為明年做準備?」

「嗯,此外,還有一個中篇小說,後年的。」

徐晴聞言臉上變色,她見識過柳敬亭的手段,也詳細地知道他與黃河文藝交惡的全部過程,但那些信息都是聽聞和間接所得,如今親眼所見他為了諾貝爾,居然準備了戲劇、詩歌和小說三種題材的作品,用心不可謂不深刻。

然而轉念一想,詩歌他曾有過《西風頌》、戲劇他寫過《哈姆雷特》和《羅密歐與朱麗葉》,小說則有《阿Q正傳》,這樣一算,那三個準備倒也合乎情理。

「說封筆三年,事實好像不是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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