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一語定乾坤

《最後一案》發表之後,英國舉國震驚,悲憤的人們以各種方式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怨怒如潮,漂洋過海來到中國,和同樣處於大震驚中的中國讀者匯聚成河,排山倒海地襲向柳敬亭。

這時,《匠錄》的編輯們總算體會到柳敬亭那句提醒的意思,因為條件不同,中國的讀者沒辦法舉行示威遊行,更不可能去萬象學園圍堵柳敬亭,他們還是採取老法子,焚書。

當然,也有部分讀者持不同觀點,畢竟福爾摩斯是外國人,歷史簿上還記著那筆舊怨,當英國讀者指出柳敬亭這是報復時,這些讀者突然莫名欣慰起來。

更多的當然還是驕傲。

以一部文藝作品,一個虛擬人物,引發一次外交事件,這種影響力可謂駭人聽聞,試數當世作家,幾人能夠?

柳敬亭安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面色平靜地瀏覽著網上的信息,半小時後,視線移開,看著牆上的世界地圖,尋找大不列顛的方位。

那邊的反應終究還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居然跑到大使館去示威請願,氣勢規模無不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顯然他們的遊行起到了應有的作用,柳敬亭剛剛接到康園長的電話,明天上午,有重要客人來校,他要在九點之前趕到園長辦公室。

不用細想也能猜到大概。

柳敬亭關了所有網頁,再次打開「福爾摩斯探案集」文檔,放在床上的手機「叮」了一聲,來了一條簡訊,拿過手機一看,是楊麗璐。

「我爸明天來學校,要請你和小姨吃飯。」

柳敬亭恍然,然後慌然,回了一個「好的」,臉上表情開始精彩變幻。

這種心理狀態很奇怪,他現在跟楊麗璐明明只是處於友達稍微達偏上,戀人絕對未滿的階段,特別是經過跟胡小米的那番交談,跟半仙的關係再次冷卻回室友偏上,友達未滿的地步。

可為什麼聽說對方父親要見,仍然如臨大敵?

簡訊之後,又用了將近三四分鐘才恢複平靜,然後他開始在鍵盤上敲字:【一八九四年的春天,可敬的阿德爾在最不尋常和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人謀殺的案子,引起全倫敦的注意……】

這是《空屋》開篇的第一句話,而《空屋》這篇小說,在福爾摩斯系類故事中,地位絕對非比尋常、意義重大,因為墮入激流中的福爾摩斯,在這部小說里成功復活!

柯南道爾在談到這次復活事件時,也發出由衷感嘆:「幸虧當初沒讓華生找到福爾摩斯。」由此可見,他內心深處對這個紳士偵探,還是有著很深刻的感情的。

柳敬亭在寫著福爾摩斯歸來的文字,網上不知真假的「福爾摩斯迷」們在瘋狂地聲討他的惡劣行徑,不過如今再不比當年,不論是古庸生還是柳敬亭,鐵杆而穩固的讀者群已然形成,網上再不可能出現,一人振臂一呼打倒古庸生,立即應者雲從的情況。

另外,如今最大的武俠論壇「華山論劍」的版主是常有道,其他論壇的版主也或多或少地駐紮了部分古庸生的死忠。

所以,網上但凡出現一些和故事本身無關的惡毒言論,基本都會被及時清理。

對作者來說,不論牌大牌小,或者壓根沒牌,有個版主,實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匠錄》的競爭對手早就看清楚這點,即便是黃河文藝,也開始完全正式接納古庸生成為同行,並將他列為頭號假想敵,排在陸藝籌之前。

所以,莫之餘在回答相關採訪時,語氣不再像以往那樣「一切盡在掌握,隨時讓他浮雲」,而是鄭重其事地分析說:「很明顯,這是刻意安排的一次炒作,我可以百分百確定,福爾摩斯並沒有死,他這麼做是要拉起話題,形成故事討論雲,只要控制得當,無論對他,對他的雜誌來說,都是利大於弊,在我們行業里,這都是老手段了,如果大家不信的話,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記者又問:「那您覺得,現在他控制得住情況嗎?」

「我認為沒問題,他現在只要把福爾摩斯復活的篇章發出來,一切風波會就此平息,我可以很肯定地說,福爾摩斯復活的故事,他已經完成,在等著一個合適的機會發出。」

「可惜他的這個布局被你叫破?」

「不至於,我這麼說,說不定他會改變策略,我的意思是,福爾摩斯沒死就對了。」

莫之餘的言論在網上引起很大的反響,真正擔憂故事走向的讀者半信半疑,似乎看到一絲希望,而脾氣暴躁的網友仍然繼續著罵罵咧咧,並開始指責柳敬亭如此炒作手段,實在噁心。

……

第二天早晨,柳敬亭八點五十敲響了康園長辦公室的門,聽到園長說「進來吧」,推門而入,看到辦公室內除了康園長,還坐著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不用康園長介紹,立即猜到那人是誰。

「園長好——楊叔叔好。」

中年男子疑惑地「嗯」了一聲,柳敬亭解釋道:「在半……楊麗璐的手機上看到過您的照片,電視上也看到過幾次。」

楊父微笑點頭,和聲問:「你就是讓全英鬧翻天的柳敬亭了吧?」

柳敬亭下意識地抓頭笑了笑,罕見地表現出了晚輩的氣質。

康園長不無得色地說:「他們是不是有些大題小做了?」

楊父搖頭道:「絕對沒有,您最近可能沒去英國,不知那邊的情況,福爾摩斯在那邊已經成為全民英雄,他們打心眼裡相信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活生生的人,柳同學獲推理大賽冠軍的那天,英國民眾給我們大使館送去了水果籃、感謝信、還有很多極具本土特色的食品禮物,那種與有榮焉的氣氛,讓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津津樂道。」

「那也是他們自己的勝利?」

楊父點頭,續道:「不僅如此,我在那邊參加過很多高規格晚宴,包括英國女王晚宴,福爾摩斯都是無法繞開的話題,最重要的是,因為一個福爾摩斯,英國人對我們的好感度大大提升。」

「文藝的力量和魅力是無窮的。」

「沒錯,我們國家強調軟實力的發展,也是著眼與此。」

柳敬亭站在那裡,聽兩位長輩聊得不亦樂乎,也不好插話,直到楊父說完這句話,略作停頓後,柳敬亭接話道:「我明白楊叔叔的意思。」

康園長笑道:「明白歸明白,如果故事早有安排,那個結局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說到底,文藝上的事情,還是來不得半點勉強,楊部長您說呢?」

康園長的意思很簡單:「如果柳敬亭確認故事已經結束,沒人可以逼迫他。」

楊父依舊春風微笑,接道:「確實如此,不過依我看,那個故事仍然大有可為,還遠遠沒有結束,小柳,我說得對不對?」

「小柳」一出,康園長立即暗罵一聲「狡猾」,《射鵰》中黃藥師叫了一聲「靖兒」以確認其女婿身份,如今楊國正有樣學樣,不動神色地就把女兒方面的關係利用上,可謂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柳敬亭不等康園長接話,忙道:「確實如此。」

楊父滿意點頭,康園長有心調侃兩句,但想到某一件事,最終忍住。

「那,不如儘早把文章發出,或者做個公開的解釋,不然事態愈演愈烈,可能會超出控制。」

柳敬亭頷首。

公事談罷,開始私事。

中午,楊父又以長輩的身份邀請柳敬亭赴宴,徐晴和楊麗璐全部到場,席上,楊父再沒提福爾摩斯半個字,而是不停地在說楊麗璐小時候的事情,包括她小學當班長,中學做學習委員的輝煌往事,包括她如何孝順、如何懂事的各種行為,一一道來,滔滔不絕,隱隱得意。

楊麗璐聽得老大不好意思,幾次阻止爸爸繼續講下去,楊父暫時停住,過一會,又接上這個話題。

所謂天下父母心,幾乎都是一樣,那種來自兒女的驕傲和自豪,無與倫比。

柳敬亭太擅長這種聊天了,聽到津津有味,幾次發問都切中要點,完全不理會楊麗璐的怒目而視。

徐晴邊微笑旁觀,邊偷偷地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姐姐,注了一段話:「是不是很有翁婿相?」

……

午飯結束之後,楊國正跟柳敬亭又聊了一會國際大事,談到當今世界格局,楊國正巧妙地運用「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作為比喻,進行一番深入淺出的講解,楊麗璐難免不高興,指責父親道:「你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找他聊天的啊?」

徐晴也笑道:「就是啊,要聊天,以後有的是機會。」

大家都假裝沒聽懂這句話,楊父笑呵呵地看著女兒,道:「當然是來看你。」

楊麗璐父女連心,立即聽懂爸爸的言外之意,下意識地瞟了柳敬亭一眼,楊父一雙看透人世滄桑的眼睛,閃爍著含義不明的笑意。

楊麗璐突然心慌意亂,不知原因。

當晚,柳敬亭在微型博客上寫了一句話:「倘若逃不過瀑布之劫,福爾摩斯還是福爾摩斯嗎?」

諸番不休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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