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午夜鈴聲

屋內陷入沉默,氣氛凝重壓抑。

安靜了一會之後,胡爸看著女兒,說:「小米你說吧。」

胡小米看了王文俊一眼,從頭至尾把海角帖風波講述了一遍,說到古庸生因壓力過大最後離開時,胡小米一陣心酸,幾個大人也聽得面面相覷,一臉震驚。

「那個古庸生就是拍《還珠格格》的?」

胡爸不知是有意還是真不記得,順口問了一句。

「是的。」

王母一聽,臉上表情更加精彩紛呈,轉眼看著兒子,目光複雜。

「那他……真的離開了么?半年後……」

聽完整個故事的王父臉上儘是愧疚,瞪了兒子幾眼之後,忙問起古庸生的情況。

「一直……沒聯繫。」

胡小米底氣稍微不足地說道,除了古庸生離開那天給她留了句言,一直到現在,兩人再沒有聯繫,儘管胡小米試了幾次。

「你說說吧,」王父轉眼看向王文俊,語氣冷然,「如果是你做的,就給我勇敢承認。」

王文俊顯然頗為忌憚憤怒的父親,雖然仍舊不改臉上桀驁,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坦誠了真相:「帖子不是我發的……」

屋裡除胡小米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等他揭露真相。

「不過,」王文俊下意識地低下頭,「內容是我提供的……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根本就沒說帖子里那麼多,我只是陳述了事實而已。」

「你把信息提供給那些網路水軍?」胡小米終於看向王文俊,「你知道他們都是什麼人嗎?」

「我只是很絕望……」

又是沉默。

「其實,不怪你們,」胡爸爸嘆了口氣,「這是我們大人的錯。」

王爸爸也點頭同意了這個觀點,補充道:「當初因為我們大人一時衝動,主觀地訂下了這個什麼娃娃親,又不是封建社會了。」

胡爸爸苦笑搖頭,迅速瞄了女兒一眼,胡小米會意,從座位站起來,對著王父王母鞠了一躬,道:「王叔、如姨,剛才是我太激動了,發小孩子脾氣,你們別怪我。」

一場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家庭聯誼就此生動展開。

最後,王文俊表示會跟那個接頭人說明,讓他停止更新那個帖子,但被有過編輯經驗的胡小米否定。

「他們現在不可能變卦,你不用再跟他們聯繫,到時候可能連你自己都會被人肉出來。」

「人肉?」王母突然一臉驚恐,「他們怎麼能那麼殘忍?法律不管嗎?」

「媽,」王文俊煩躁地叫了一聲,「不是你想的把人剁成肉塊。」

胡爸爸笑著解釋道:「這是網路用語,意思是把一個人的所有個人信息都用計算機搜索出來,然後公布到網上。」

「那不是侵犯人隱私權嗎?」

「是啊。」

「小俊你到底跟什麼人聯繫呀你?小米,你做過編輯,你說怎麼做比較合適?」

「斷絕聯繫,」胡小米麵色一黯,續道:「不再理會。」

「聽到沒有?」

「嗯。」

……

「他真的跟所有人都斷絕聯繫了嗎?」

萬象學園弘毅一棟501,林薰環顧大家,然後失望說道。

「他應該是沒帶手機,所在的地方應該也沒有網路,他是想徹底跟這個世界隔斷一段時間。」許源分析道。

「他這是不負責任,毫無人性!」

過了這麼久,楊麗璐仍然沒辦法從留人未遂的憤怒中走出,那天從圖書館水池旁回來後,突然性情大變,每天興高采烈,若無其事,雲淡風輕,一副「大仇人終於走了的」輕鬆模樣,而且只要室友們提到柳敬亭,她就立即一通批判。

林薰和許源相視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作為演員的他們,對於楊麗璐那種拙劣的強顏歡笑的表演,實在不具有任何迷惑作用。

「半仙,你是因愛生恨吧?」

永遠不合時宜的戴岸橋突然說道,彷彿一陣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房內頓時冷場。

「老戴你這樣說話,真是完全不負責任,難道你不知道這個寢室是有他沒我的一種態勢嗎?」

「我搞錯了,我看小說里的女孩,越是心裡喜歡一個男孩,表面上就裝作越討厭,我以為你……」

「小說,你也知道是小說,寫這種東西的作者,根本就不懂感情,完全沒談過戀愛好吧,一個女孩討厭一個男生,有時候,就是真的討厭,發自內心的討厭!而且我發現你們男生常常會有一種錯覺,會覺得每個主動找你們聊天的女孩,每個對你們笑過的女孩都對你們有意思,真是可笑!」

林薰適時點頭認同,指著許源說:「他陪我出去逛街,經常跟我說,哪個路人女生在偷瞄他,不要臉。」

許源笑了笑,說:「如果老柳在的話,他會怎麼評論這個話題呢?」

又一股西伯利亞冷空氣吹過。

儘管大家都不說,但是501少了柳敬亭,一下缺失了太多東西,包括經常前來要簽名的男生,包括偶爾假裝路過其實是想來參觀一下「古庸生」或「柳七」的女生,包括幾乎每周十幾封的讀者來信以及各種小禮物。

因為古庸生的存在,501成了萬象學園明星寢室,但這些對501的室友們來說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平時聊天時,古庸生的妙語連珠、犀利吐槽,以及跟楊麗璐的唇槍舌戰。

失去這些,整個501都變得冷清起來。

「其實我們都很想念他,對吧?」

林薰既知道楊麗璐的女兒心事,當然有資格說這句話。

「你們想吧,我先回房間了。」

楊麗璐一陣失神之後,趕緊起身回屋。

……

人們常說歲月如梭,其實真正如梭的歲月,指的全是過去了的、我們再也找不回來的歲月。

如今,時間就在大家感嘆「半年太長」的時候,一點一點流失,轉眼間流火七月降臨,萬象一年級生迎來他們第二次期末考,圖書界「武俠小說武林盟主之戰」到了白熱化階段,各出版公司先後發大招。

鐵葫蘆舉辦琴瑟小說書評大賽;

萬錘舉辦斷刀全國書迷見面會;

至於黃河文藝,終於公布了他們籌備良久的「空中樓閣新書《唐劍》影視版權拍賣會」的消息。

「8月30日,即暑假最後一天,『武俠新人王』空中樓閣『再現大唐恢弘史詩畫卷』的全新力作《唐劍》新書發布會暨黃河文藝作品影視版權拍賣會,將隆重、震撼舉行!」

「我將亮劍,誰堪爭鋒?」

黃河文藝不愧業界龍頭,出手就是如此大氣磅礴、出人意表!

相比之下,萬錘和鐵葫蘆弱氣太多。

……

暑假離開學園的最後一夜,楊麗璐做了一個惡夢,夢到柳敬亭被千軍萬馬追殺,一身傷痕纍纍,最終被群馬踏身而過。

楊麗璐驚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二十,她抱著熊娃娃縮在床頭,坐了一會,拿過手機看時間,然後下意識地點開那張設了密碼的圖片,那張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她跟柳敬亭的合影。

照片里,柳敬亭一臉得意地把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而自己則是滿臉嫌棄,眼睛斜睨,幾乎要噴火,嘴巴怒張,似乎要咬人。

那是去年11月16自己生日的時候拍下的照片,當時室友們給她過完生日之後,大家玩真心話大冒險,柳敬亭那個厚臉皮的傢伙在林薰那個沒節操的傢伙的要求下,要大冒險摟自己一下,結果林薰趁機留下了這張照片。

楊麗璐右手拇指輕輕划過手機屏幕柳敬亭的額頭和臉部,眼淚突然一顆一顆往下掉。

「柳敬亭,我好想你!」

在這個夜深人靜,本該午夜夢回之際,楊麗璐終於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她想念柳敬亭,比寢室里任何一個人都要想。

當她的手指划到柳敬亭的耳朵上時,電話突然自己響起來,深夜之時,那聲音異乎尋常的響亮,楊麗璐被嚇得一顫,差點丟掉手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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