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消失(3)

我看了一眼,十分震驚。這些申訴狀是我遞到各個部門的,怎麼會都在這裡。

我說,是我寫的。

他把材料一丟,說,不屬實。

我說,是真的,不會錯。

我們是調查過的。他說,而你是聽說的,你說法院會相信誰?相信你妹妹嗎?你有什麼證據?

我沒吱聲。

他看著我,沒有證據,就是誣告,誣告有罪,有罪就要判刑。我們可以起訴你。

我低著頭,憋出一句,好,我也起訴你們。

他說,行,你就試試看,和人民為敵的滋味。

他把材料塞進黑包,走了出去。

我又被帶到留置室,我一看就認出就是我上次進過的那間。裡面又是三個陌生的犯人。我知道完了。我身上的肉縮起來,毛孔都張開了。

我說,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你們不要打我。

為首的一個大個子看了我一眼。這人很高,足有一米九左右。他說,不打你,只讓你聞聞味兒。

我的頭被他們插進馬桶的尿水裡,我嗆得腦袋要爆炸了。一下子咽了好幾口,不停地打噴嚏。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打我?

高個子說,沒你這麼笨的人,傻B!

他們開始推我,三個人像玩木偶一樣,把我從這裡推過來推過去,我就從這面牆撞到那面牆,我的額頭破了,鼻子也出血了。

一個人把酒瓶里的白酒倒到我的傷口上,我痛得大叫。

他們開始踢我,把我摁在地上,把白酒從我的鼻孔灌進去,我極度痛苦,腦袋深處好像有一把錐子在鑽。

我說,你們。。。。。。。太壞了。

我好像昏過去了一陣。

後來我痛醒了,我看到可怕的一幕:一個人用鉗子在拔我的手指甲。我痛得在地上打滾,他們就不讓我滾,把我死死摁在地上。我的右手食指指甲和左手大拇指指甲被拔掉了。

我再次痛昏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好像已是第二天早上,那三個人不見了。我躺在地上。我動了一下身體,背一陣刺痛。我這才發現我的背上和手臂上竟然訂了幾十個訂書釘。

我哭了,可憐地哭著。好像快瘋了。我跪在地上,說我再也不上訪了,再也不鬧事兒了。我一個一個訂書釘往下拔,每拔一個就痛一下。

我在留置室里關了十多天。有一天我突然被帶去洗澡。是在他們的廁所里的水龍頭下。洗完澡他們把我帶到醫療室清理傷口。最後來到一間辦公室里。

那個姓錢的警察坐在我面前,另一個年輕一點的給我倒了一杯礦泉水。我一見他們給我倒水,就害怕起來。

我面前的警察問我,對上訪的事情怎麼個看法?

我說,我不上訪了,我再也不上訪了。

他說,誰讓你不上訪了?

我說,我真的不幹了。

他說,上訪沒有錯,但不能無中生有。

他拿出一張暫住證,說,我們知道你們很困難,給你做了一張暫住證。上次是買的,不合法,這張是真的。你可以在這個城市好好找個工作做,我們不會找你麻煩,只要你遵紀守法。你妹妹的事情是子虛烏有的,我們調查過你妹妹的事,她在工廠做工時已經因為過度疲勞,精神出現過問題。你不能相信一個精神病人的話。從今天開始,這事兒就算了了,你不要再糾纏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好吧?

我沒吱聲。他們給我辦暫住證,我感到很意外。

警察又拿出一個信封,說,這裡有六百塊錢,是我們對於困難人員的補助費,你可以用它租個房子,好好找個工作做。這個事情就算了結,好不好?

我低下頭。我想,我先出去,出去了再說。

我說,好。

我以為他會要我簽什麼東西。但他們沒這樣做。他讓我換上一身新衣服。然後拿出一包葯來,說,你的傷口回家有這葯處理。號子里有些亂,有些時候會發生一些糾紛,我們也沒辦法,管理上很頭痛,社會渣滓嘛。

我拎了葯回到上訪村,見到了老六。我說,張德彪呢?老六說,你怎麼不問問你爸呢?

我問,我爸呢?

他又不說了,說,張德彪又被收容了,十五天,還沒出來呢?

我說,幹嘛又收容他?

老六說,說是人數不夠,湊數唄。

我說,還有這樣的事兒?

老六說,有啊。不過這次不像,我想,還是警告我們,我們和你走得近。

我說,我害了你們。

老六嘆了口氣,說,告訴你你爸的事。

我說,他出什麼事了?

老六說,昨天派出所來人,找到我,要我轉告你,你爸在派出所里失蹤了。

我很奇怪,失蹤?

老六說,就是逃跑了。

我很吃驚,我說,他怎麼會逃跑呢?他有病,膽又小,他怎麼會逃跑呢?

我不相信。立即回到派出所去問,沒見到錢科長,是另一個科長。他問,你就是馬木生,馬貴的兒子?

我說是。他說,我正要找你,你父親逃跑了。我們找了幾天都沒找著。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裡?

我說我剛放出來,怎麼知道他在哪裡?

科長說,你有他的消息向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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