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千兩

楊雲離開碼頭,先去了街市一趟,在一個賣文房四寶的店鋪逗留了一會兒,然後雇輛馬車,對馬車夫說道:「去國公府。」

鳳鳴府只有一位國公,馬車夫當然知道地址,鞭子在空中一甩,馬車開動起來。

一路上楊雲微閉雙目,尋思著這件事情。

長福號被查封絕對不是巧合,楊雲幾乎能確定那個四海盟動了手腳。在碼頭上和司吏交談時,黑石手鏈上的七情珠中,代表憎厭情緒的珠子一直在微微發熱,說明那個司吏對這邊懷有惡意。

楊雲提到四海盟的時候,雖然司吏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七情中代表「驚」的那顆珠子熱了一下。

四海盟為什麼要下這麼大力氣對付連平源這些人呢?他們只是普通的島民,而且長期沒有踏足到大陸上來,應該和四海盟沒有什麼瓜葛才對。難道真的是只為了一些口角之爭?

想不到原因,索性就不想了,重要的是把事情解決掉。

這時馬車已經到了,楊雲付完車資,向國公府的門房走去。

「你有什麼事?」門房的管事看看楊雲,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前些日子在海天書院中有幸得了國公爺的嘉許,今天是特意上門來拜見致謝的。」楊雲說完遞過去一張拜貼。

管事聽說楊雲見過國公,倒不敢太怠慢了,誰都知道府里的這位主子最喜歡提攜後進,尤其是有才華的年青人,誰知道眼前這人是不是得過他的青眼?

拜貼中有禮單,上面簡簡單單就寫了一行字:「紋銀三千兩……敬上」

管事吃驚地看了楊雲一眼,三千兩銀子對整個國公府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作為禮物已經很重了,初次上門的一個秀才出手這麼豪邁,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

拜貼上有楊雲的名字,管事說道:「請楊公子稍待一會兒,我去請示一下總管。」

楊雲頷首,狀似悠閑地在門房等候起來。

總管拿到拜貼,聽管事描述了一番,猶豫一會兒之後,還是帶著拜貼找到福國公。

事前從親隨那裡打聽到國公爺的心情不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於是總管就把楊雲的帖子遞了上去。

「楊雲楊夢徊?是那個細風亭扶乩起字的小子啊,他怎麼想起來拜訪我?三千兩紋銀,手筆不小啊,那我就在伴月軒見見他吧。」福國公趙翰廣說道。

「是。」總管鬆了口氣,恭敬地退了出去。

楊雲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看見管事去而復返。

「楊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楊雲點頭,跟著管事從角門進去,通過長長的迴廊穿過前院,一路上廳堂樓閣氣派巍峨,僕役丫鬟成群,一個個都低眉束首,恭謹有禮,中間帶路的人換了兩次,足足走了一刻時間,才來到一處依山伴水的軒榭。

「伴月軒」楊雲抬頭看了一眼門口上方的匾額,輕輕地念出聲來。

「請公子自己進去吧。」帶路的人說完就離開了。

楊雲整整衣冠,踏入軒中。在邁過門廊的一瞬間,楊雲感到有幾道銳利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了一番,估計是暗藏的高手侍衛。

福國公趙翰廣據台高坐,看見楊雲進來,招招手笑道:「楊秀才來啦?」

楊雲長揖致禮,「晚生楊雲,拜見福國公。」

「無需多禮,看座吧。」

石台旁有一把竹椅,楊雲施施然坐下。

「秀纔此來何事啊?」趙翰廣也沒有叫人上茶,漫不經心般地問道。

楊雲簡單把事情說了一下,露出請福國公出面,讓鳳鳴府解除對長福號查封的意思。

趙翰廣聽罷,心中暗自沉吟。

解除長福號的查封對他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過楊雲的行為透著奇怪,按說這個楊雲又不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只是在細風亭有一面之緣,說過幾句話而已,他怎麼就有底氣直接找上自己?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千兩,新買一條船都夠了。

自己派人打聽過這個楊雲的底細,他哪裡拿得出三千兩銀子,難道這是個不知深淺,喜歡大言虛妄的人嗎?

「大膽!事關官司糾紛,有司自有公斷,用你在這裡上竄下跳嗎?而且你一個貧寒士子,從哪裡來的三千兩銀子?是不是勾結匪類,有作姦犯科之事?還是說你在大言虛誆於我?」趙翰廣臉一扳質問道,頗有些上位者喜怒無常的味道。

楊雲卻不慌不忙,雖然趙翰廣滿臉怒容,可是七情珠裡面「怒」的那一顆毫無反應,只有代表「好奇」的那一顆微微發燙。

在細風亭的時候,這位福國公大人在聽到自己的表字時有一瞬間的震驚,之後對自己也格外的關注,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卻逃不過七情珠的探測。

楊雲拱手做答:「啟稟國公大人,學生現在確實拿不出三千兩銀子,但卻並非是虛言誆騙。」

「噢?此話怎講?」

「府上有放大用的透鏡吧,能否拿來一觀。」

福國公拍拍手,「去一個人,從文萱堂拿個透鏡來。」

有人應命去了,福國公趙翰廣轉而考較起楊雲的學問來。

對答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暗自相互佩服,趙翰廣暗想:「沒料到這個楊雲年紀雖輕,倒是個有真才實學的,看來不出意外的話,今科必中。」

楊雲沒有想到趙翰廣貴為國公,卻有著不俗的學識,要不是自己有識海中的經綸堂做底子,沒準還會露出怯來,怪不得在南吳這位國公有諾大的賢名。

此時從人將透鏡拿了回來,楊雲說道:「請國公大人用這把透鏡再看看禮單。」

趙翰廣用透鏡往禮單上一比,在「三千兩」幾個字後面,原來以為是三個墨點的東西露出了真容。

「好你個楊雲楊夢徊,機關原來在這裡!」趙翰廣大笑,通過透鏡看到的竟然是「三年後」三個字。

「咦?居然用得還是鐘鼎文?好字啊,筆鋒含而不顯卻又氣韻十足,這麼小的字體卻把鐘鼎文的大氣寫了出來,難得難得呀。」

「國公爺果然是慧眼,晚生寫這幾個字可是費了不小的功夫,說起來要不是國公爺仁厚寬宏之名在外,晚生也不敢行此孟浪之舉。」

「哈哈,就沖你這幾個字,這件事情我給你擺平。」

「多謝國公爺。」楊雲喜道。

「三年後我也不管你要銀子,有這幾個字就值了。你記得欠老夫一個人情就行。」趙翰廣拿著禮單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長者有命,焉敢不從?」楊雲淡淡笑著說道。

事情辦完,楊雲辭別離府。

走出國公府大門後,他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只見庭院深深,富貴之氣蒸蒸而上,然而眼前突然變幻出殘梁斷壁,冷雀孤燕的景象。

時當亂世,這裡的風流富貴,終究也會像流水落花一樣逝去。

罷了罷了,今日既然結下因果,他日有緣就幫扶一把吧,楊雲微嘆一聲後掉頭離去。

就在此時,福國公府內。

「大伯——大伯,你呆在這裡幹什麼呢?」紅衣少女趙佳一頭撞進伴月軒。

「賞字呢。」趙翰廣揚了揚手中的楊雲的拜貼。

趙佳掃了一眼,不感興趣地移開視線。

「我說佳佳,你既然歷練離開師門了,就早點回東吳城一趟吧,你爹娘也有一年多沒有見到你了。」

「不回嘛,規矩那麼多,還是住大伯你這裡自在。」趙佳撒嬌般的回答道,從小她就親這個沒什麼架子的大伯,和他比起來,什麼事都講究規矩威嚴的父母倒像是外人一般。

果然聽到趙佳這麼說,趙翰廣只是呵呵一笑,不再提起讓她回家的話。

自從被楊雲擺了一道後,趙佳恨得咬牙切齒,這十幾天來一直在鳳鳴府的街頭巷尾出沒,冀望找到那個無恥之徒後恨恨教訓一番,哪裡知道楊雲一直在海天書院中讀書,在街上是找不到的。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始終沒有向福國公求助,儘管知道伯父能輕易找到那個叫楊雲的小人。

「你等著,我不靠大伯也能把你搜出來,到時候,哼哼——」趙佳賭咒發誓,心裡設想了幾百種折磨楊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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