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冥洲雲遊 第1135章 何為劍

冷求海的一陣咆哮,令在場眾人無言以對,原本人人喊殺的喧鬧竟是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雖有不以為然者嘀咕數聲,不願苟同,卻也沒有站出來義正辭嚴的斥責對方貪生怕死。

萬獸宗被妖族奪了山門是事實,太上教與歸墟教的兩位虛空強者拿妖帝無可奈何也是事實,在場之中少有三教六宗的弟子,自是沒人站出來辯解,其他人大多也認為既然頂了三教六宗的名頭,又身為修行界的領導者,就有義務和責任保護玉洲,無能為力非是理由,而是恥辱。

可是連三教六宗都拿妖族沒辦法,更遑論其他門派,在場之中恨妖魔入骨的不是沒有,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一股壓抑氣氛漸漸瀰漫開來。

站在人群外圍的羅豐見狀,以傳音入密的方式指示黃泉如何行動。

那名輕佻相的青年見冷求海解了眾怒之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是風月四俠中的老四關好瓊,自然不願二哥成為眾矢之的。

他連忙向眾人拱手道:「大家,人活在這世上,誰沒個牽掛的親戚朋友,我二哥為了家人而伏身妖族,實是逼不得已,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有一日妖族抓了本人的三位義兄作為要挾,迫於義氣,本人也只能是屈身降賊,只要能保住三位哥哥的性命,就算被人罵做人奸賊子我也認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連我自己都做不到大義滅親,如何能強迫別人這樣做。」

眾人自忖,自己若遇上這樣的情況,只怕也不會做得比冷求海更好,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義」字,若是犧牲兄弟也要跟妖族拚命,固然能賺得一個「大義滅親」的名頭,但從此以後,怕是誰也不願再同他結交。

何況,妖族勢大,縱然你有玉石俱焚的決心,怕也只是以卵擊石。

人總是希望結交一些「不講對錯也要護短」的義氣兄弟,而不是在關鍵時刻會「明辨是非大義滅親」的正人君子。

當然,最好是別人的朋友都是「明是非」的正人君子,自己的朋友都是「護短」的義氣兄弟,這才是最快意的事。

「大家休聽這兩個奸賊胡說八道,這等自私自利的話虧他倆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當真恬不知恥!人妖不兩立,此乃大義,亦是為人之根本!」

一名臉上帶著猙獰傷疤的持劍僧人,從人群中走出,其面向兇惡,一看便給人非是良善之輩的印象,加上此刻怒氣沖沖,甚是可怖,就算下一刻當場開殺也不奇怪。

然而,這名長著土匪強盜的臉的僧人,卻先是禮貌地對眾人拱手,然後再指著冷求海,濃眉怒楊呈倒八字,彷彿憤怒明王一般,喝道:「何為大義?便是為人之原則,行事之底線,你說得對,大義不能當飯吃,亦不能讓你成仙做佛、長生不死,可萬事都想著有好處就去做,沒好處就不做,那跟畜生就有什麼區別?只有畜生才不講大義,只想著該如何填飽肚子,只要能給口飯吃,孤狼亦可做家犬!」

關好瓊忙道:「大師身為出家人,怎麼沒有半點慈悲心?你如今能說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如我二哥所說的一般,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你不曾被妖孽擄掠過家人,自然能說得理直氣壯,可若有朝一日真碰上這種事,你真能大義滅親嗎?不曾經歷過這種遭遇的人,沒資格指責我二哥的不是!」

他卻是巧言善辯,知道這麼一擠兌後,即便對方宣稱自己能做到大義滅親,也沒人會相信,只當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這位兇相僧人只是冷冷一笑,面帶不屑,卻不曾辯解什麼。

這時,人群中有人說道:「看來你不認識戒慈大師,他也是如冷求海一般,家人曾被妖族擄掠,不過跟你那沒種的二哥不同,戒慈大師可沒有向妖族屈膝、苟活求生,他拼著家破人亡,將那妖孽給宰了,他臉上的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關好瓊一愣,他沒想到對方居然還真經歷過同樣的遭遇。

倘若不曾有誰經歷過,冷求海的過錯就能輕輕揭過,為了家人而投敵,即便不合大義,誰也不能說他不對,凡是開口指責的都可以用一句「沒資格」給堵回去。

可有了戒慈的對比後,便襯托出冷求海的污點了,其他人說話的底氣也一下子變足了,既然別人能做到,你為什麼做不到?

關好瓊深吸一口氣,道:「大師你已出家,自是沒有家人,過去的親人朋友,於你眼中都是一般平等。敢問大師,斷去七情六慾的你,如何能體會我等凡夫俗子為救親人而屈從賊子的無奈?」

他強調對方的出家人身份,以此暗示戒慈不重視他的家人,所以才能罔顧家人的生命。

這時,人群中又傳出一聲嗤笑:「看來你是真不認識戒慈大師,否則就該知道,大師正是因為這件事才出家的,在這件事發生前,他還沒入空門呢。」

關好瓊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戒慈冷哼一聲:「跟他倆這種唯利是圖的畜生有什麼可說的!你若是普通人,貪生怕死不過人之常情,為救家人而屈賊倒也情有可原,洒家也不會為難你,可你身為一名劍修,卻不懂『直者為劍』的道理,在這裡扯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鬼話,洒家且問你,彎了的劍,還是劍嗎?」

關好瓊臉色微變,強撐道:「大師,你是英雄好漢,在下自是佩服萬分,但英雄好漢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也不是人人都願意做的,你不能強迫別人也如你一般,做個大義滅親的英雄好漢。」

「滾你的犢子!你以為洒家愛管你倆的閑事,你們若躲在家裡怨天尤人,哪怕向那些妖魔孽畜磕頭認爹,洒家也懶得理會!我呸,兩個連卵蛋都沒了的東西,也敢來論劍台?這裡就是英雄好漢該來的地方,覺得自己做不了的,趕緊給洒家滾出這裡,愛待哪待哪去,別在洒家面前晃蕩。所謂劍者,便是要寧死不屈,做不到,就扔了手裡的劍,拿起繡花針做女紅去,那才是你們該有的佩劍!」

戒慈怒然一劍劈向關好瓊,他的劍還套著鞘,因此不見凌厲劍氣,唯有如泰山壓頂般的沛然勁風。

關好瓊雖然早有防備,可仍未料到對方的劍法竟是這般剛猛,他順手抽出纏繞在腰間的柳葉劍,真氣一催,原本柔韌如蒲葉的劍身立即硬如堅鋼,一招蜻蜓點水,從側旁刺向戒慈的重劍。

他沒想過要在力量上跟戒慈比個高低,只打算用以柔克剛的法子,牽引對方的攻擊落空。

誰料戒慈這一劍看似剛猛張揚,實則勁力內斂,不散於外,關好瓊只覺對方的重劍空空蕩蕩,他這一劍刺去如中空氣,渾不受力,登時臉色大變!

碰不到東西,自然也就借不到力,眼看這帶鞘的重劍砸落,劍身比關好瓊的臉還要寬,就如同一根門柱迎面壓來,一旦被砸中,就算不死,身上的肋骨也要被折斷得七七八八。

危機間,半空中的冷求海直撲而下,手中黑不溜秋的長劍直劈而去,宛若一條黑色巨蟒,只聽得鐺的一聲,竟是將戒慈勢在必行的重劍強行撞開。

「我不配用劍?那就看看你這名英雄好漢的劍能不能勝過我手中的劍!」

冷求海一手抓住關好瓊,將人扔向身後,接著劍劈如星落,彷彿螳螂揮鐮,身形怪異扭動,彷彿被分節一般不協調,步伐更是鬼魅難料,殘影重重,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扭動的蜈蚣。

劍招連綿不絕,層層斬向戒慈僧,一波接一波,竟是在正面較量中,生生將戒慈僧的重劍壓制住,令他只能節節敗退,難有還手之力。

「混蛋!」

戒慈怒吼一聲,雙腿猛地沉入大地,他狂催劍勁,直接將劍鞘震碎,隨即施展羅漢伏魔劍法,迎面便是一劍,如電亦如露。

鐺!

雙劍交鋒,再度迸發一聲重音,刺得旁觀者耳鳴陣陣,刺痛不已,而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的戒慈竟是又一次被震退。

冷求海得勢不饒人,搶攻而上,劍式連環刺出,連續十二次交鋒後,竟是將戒慈的重劍震得脫手飛出,隨即一劍貫穿肩膀,勁力一吐,震得戒慈便步上重劍的後塵,飛出數十丈後方才落地。

「哼,現在明白了吧,一個人的劍法厲害不厲害,跟這個人是不是英雄好漢沒有任何關係,我的劍術是否厲害,只跟我的劍法和我本人的修為有關,而不是冠冕堂皇的說幾句話,就真能天下無敵。」

冷求海輕彈劍身,將上面的鮮血抖落,然後他倨傲的環顧四周,大聲道:「有實力才能做人,沒實力只能做狗!我就是這個道理明白得太晚,才浪費了那麼長的人生,好在,現在終於還是明白了。戒慈禿驢,三年前我的劍術遠不如你,如今卻能穩壓你一頭,可知其中緣由?」

戒慈吐出一口血沫,封住劍傷後,十分硬氣的強忍著痛楚從地上站起來,呸了一聲,道:「因為你的劍法遠比我的高明。」

「沒錯,這《妖骨十三劍》乃是一套最上乘的玄級武學,它源自一部地級經文,按照我原來的身份地位,是絕不可能得到這樣珍貴的劍法,可現在不同了,只要肯向妖帝效忠,玄級功法唾手可得,只要立下功勞,地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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