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淵戮魔 第888章 說服的方法

羅豐從新開闢的洞天福地中步出,和遠道而來的陳士載對視了一眼。

陳士載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熟人,儘管只是一面之緣的熟人,但羅豐可是在王都一役中,獨自肩負起牽制妖皇的重責,雖然之後這件事情沒有宣揚出去,可親眼見過的陳士載不可能忽視掉羅豐所立下的功勞,如果當時沒有羅豐,只怕整場戰役的結果會顛倒過來。

妖族最終若能取勝,陳士載的家人以及玄思派弟子就不會受到妖族遷怒式的屠殺,而且作為脅迫陳士載的認知,他們還會得到很好保護。

當然,陳士載免不了要成為「人奸」,在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哪怕都說歷史是由勝利者撰寫的,可陳士載的立場也算不上是勝利者,頂多算是失敗者的叛徒,勝利者的附庸,而作為真正勝利者的妖皇,會如何評價陳士載,是否會給他一個忠臣的名號,對此陳士載也不甚看好。

被迫投降和主動投降,兩者的待遇終究不同,他也曾經見過,那些叛軍奪取皇位,坐上龍椅,統治天下後,毫不猶豫的將當初投降自己的前朝大臣定性為「貳臣」。

因為瘋狂斬殺妖族的功績,陳士載多少抵消了當初臨陣背叛的罪業,加上他的族人和弟子皆被妖族殺戮,成為孤家寡人,不免叫人生出幾分同情,所以如今的他在湯昌帝國民間的名聲還算不錯,差不多是一位悲情英雄。

瞧見羅豐後,陳士載猶豫了一下,可隨後想起那一座座刻著熟悉名字的墳墓,以及當日自己所立下的誓言,於是又硬下心來,招呼道:「道友,數年不見,久違了。」

羅豐微微頷首,道:「確實,多年不見,閣下風采更勝往昔。」

若從外表看,陳士載要比過去蒼老許多,彷彿歷盡人間滄桑,近乎精疲力竭之態,連氣息都弱小了許多,沒有尋常煉虛大宗師帶給人的壓迫感。

可這只是表象,若以修為而言,陳士載實則更勝往昔,內蘊神意飽滿,呈現勃勃向上的生機,是一種罕見的急速增長狀態,過往的苦難並沒有令他躊躇不前,僵立原地,反而在經過磨鍊之後,根基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屠殺妖族,不分強弱老幼,陳士載的行為看似暴虐,近乎入魔,可從另一個角度看,卻是一種偏執的正義,積極的降妖除魔,甚至連人道意志也會對他的行為予以嘉獎。

佛門有發宏願的說法,比如最有名的是地藏王菩薩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等宏願雖然成為枷鎖限制了自身,可一旦達成宏願,得到的回饋也是極其豐厚。更進一步甚至可成為成聖法門,只不過這種手段看似輕鬆突破關隘,實際上若完成不了宏願,就將止步不前,甚至境界倒退無論用什麼法門都不能解脫,即使散功轉世,這宏願亦會跟隨不消,收穫越大,代價越大。

道門也有類似的手段,只是不像佛門那樣執著,其風險更低,效果也相對更弱,不會出現直接躍升一個境界的情況,甚至少數都不會直接增長修為。

陳士載發誓殺盡天下妖族,這便是一種發宏願、立道心,而在完成這個心愿的過程中,每斬殺一頭妖族,他都會得到相應的好處,雖然不是直接增長修為,卻能使得道心更為澄凈,自身越加接近自己的本心,於是修為也會因此水漲船高。

羅豐教導妖族的做法,顯然要與陳士載發生衝突,如果真讓他傳下教派,收下妖族弟子並予以庇佑,陳士載就不可能達成殺盡天下妖族的誓願。

雖然達不成也不會有心魔爆發,境界停滯不前的危險,可顯然是阻礙了陳士載前進的道路,尤其是在他嘗到甜頭的情況下,更加不可能收手。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換成修士亦是相同,只是修士所重視的「財」便是自身的修行。

「敢問道友,為何庇佑這群披鱗帶角之輩?莫非忘了,當初就是這群妖族謀占我等故鄉,大肆屠殺我等百姓,使得無數家庭妻離子散,萬里無人眼,幸而他們的陰謀最終失敗,否則你我只怕要淪為他們的奴隸,永世不得翻身。」

陳士載的一番話,頓時引來無數人的贊同,喝彩連連,瞧向妖族的目光,更露凶意,不少人摩拳擦掌,似有助拳的意思,只是他們看了一眼羅浮仙尊,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實在是需要相當厚的臉皮才行。

而且有人不免腹誹,如果當初妖族謀劃成功,其他人的確是淪為奴隸不假,你陳士載卻能混得一個奴隸頭的位置噹噹,這話所有人都有資格說,唯獨出自你陳士載之口,過於諷刺。

圍聚在東南方的妖族聽得此言,怒氣氤氳,一個個齜牙咧嘴,暗提妖氣,就像是堆積了大量火藥的火藥庫,一點火星,就能徹底引爆開來。

半空中的陳士載感受到妖族的情緒,一聲冷哼,三縷斑白長須隨風飄灑,飄飄然猶若神仙之姿,手中一柄木紋自有玄機的古樸松木劍不帶絲毫煙火氣地漫空舞動,帶動道道清風流轉,拂嵐繞林,以山嵐洞谷為蕭笛、以溪流林木為絲弦,奏響無邊清音玄樂。

於是道道清虛氣息在山林之間穿行,發出陣陣猶如風過山巒,松濤陣陣的輕柔舒緩,悠揚清越之音,那股正在醞釀的殺氣驟然澄靜。

原本怒氣衝天的修士或妖頓時氣焰大減,變得有些迷茫,遲鈍起來,舉手投足,無處不彆扭,無處不煩悶,氣息紊亂,力量大打折扣。

他此行雖志在誅妖,卻也沒打算攜裹眾人怨氣強行威逼,這種做法他不齒為之。

沒有動手,僅憑氣息外泄,就鎮住了在場中人,那些人族修士倒也罷了,知道陳士載不會傷害自己,而那些妖族就不免露出恐懼的表情。

他們之中最強者也不到金丹期,面對一名來勢洶洶的煉虛大宗師的怒火,實在很難鼓起反抗的勇氣,只好將希望投向在場之中,唯一有可能拯救他們的人——雖然他們也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歸根結底,是他們從羅浮仙尊那裡白白得到好處,是羅浮仙尊對他們有恩,而不是他們施恩於羅浮仙尊,怎麼看都沒有請求羅浮仙尊,為保護他們而跟一位煉虛大宗師交惡的理由。

「閣下說的那些事情,貧道不關心,也不想爭辯什麼,但貧道立下的規矩,在這方圓百里之內,都不準任何人或妖惹出是非禍端,誰也不準在此動武,踏出百里之外,閣下想做什麼,悉聽尊便,在這百里之內,便須遵守貧道立下的規矩。」

羅豐語氣平淡,但回應的內容卻是極為強硬,似乎絲毫沒有將陳士載放在眼裡。

陳士載沒有因為對方的小瞧而動怒,這點心性他還是有的,而且他也希望如果能夠說服羅豐,盡量還是以說服為上,畢竟當初羅豐可是憑一己之力,拖住妖皇半個時辰之多,哪怕當時的妖皇身受傷勢影響,無法發揮全力,可實際展現出來的能為,並不下於一名煉虛大宗師。

「道友,規矩終究是由人來訂,豈可一味迂腐遵守,何必為了一己私情,違逆大道正義,眼下妖禍方平,妖族雖是元氣大傷,我人族亦是自損八百,而且當初仍有三名妖王全身而退,並在此之後沒了消息,也不知是否又在籌謀侵略的計畫,誰此刻不能保證他們的野心……」

陳士載正要發揮口才,卻被羅豐蠻橫地打斷。

「冤冤相報何時了,有心化解兩家的仇怨,從根本上解決彼此衝突的根源……要說理由,貧道多得是,但貧道相信,這些都不可能說服閣下,而反過來,閣下也休想憑几句話說服貧道,而在雙方都不願退讓的情況下,事情便簡單了——既然嘴巴說服不了對方,就用拳頭來說服!」

陳士載眉頭一皺,並沒有立即應戰,而是苦口婆心地勸道:「道友何苦為一群豺狼之輩強出頭,化外蠻夷,畏威而不畏德,何以以德待之?就算今日你施恩於他們,來日他們行忘恩負義之事,仍不會有半分遲疑。欲降服蠻夷,當以雷霆手段……」

羅豐根本不與他浪費口舌,再度進逼道:「三招!三招之內,不能敗你,貧道轉身離開,從此隱居山中,不理世事!」

陳士載聞言,面色一滯,卻是再也說不下去,羅豐把話說到這份上,已是把他逼上絕路,此時他若再退縮,世上再無人瞧得起他陳士載,先前積累的名聲也將付諸東流。

誠然,陳士載並不怎麼看重名聲,經歷了那麼多的是是非非,見慣了世態炎涼,又有什麼身外物放不下,他早將名聲看淡了,就算羅豐的三招之約有著小覷之意,他也沒有生出半分憤怒。

只是,他從三招之約中看到了更深層的意義,如果他連羅豐的三招都接不下,那麼勸羅豐放棄庇佑妖族就成了笑話,正如腰纏萬貫的富翁是不會聽取一名乞丐的長篇大論,哪怕這名乞丐說的話再怎麼正確。

一個沒有實力的弱者,他所說的話也沒有分量,無法被強者正視。

正如羅豐剛才的挑釁中沒有說,如果三招內他勝了陳士載,陳士載該怎麼做,因為這毫無必要。

既然他能用三招擊敗陳士載,那麼證明雙方實力已是懸殊,若陳士載還不知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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