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精神病院的思想鬥爭(2)

這時,周玲說,我有一個想法,冷薇的母親要照顧外孫,我這段剛好放暑假,可以留在醫院陪護冷薇。老太太說,不要不要,你怎麼能留在這裡陪她?多不好意思。周玲說,這沒什麼奇怪的,陳步森能陪她,我也能。大媽,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周玲的真誠終於打動了老太太,同意讓她每天進來陪護冷薇。冷薇對周玲居然願意進醫院陪她,感到十分驚訝,但礙於她自己認為自己是病人,所以她無法跟周玲討論這個事情,只是用行動表明自己不喜歡周玲來看她。周玲每天早上六點就進來了,幫冷薇打飯,從外面帶冷薇愛吃的鰻魚進來,到廚房加工給她吃。周玲知道冷薇不願意開口和她說話,她就不說,只是不停地做事,不管冷薇願意不願意,周玲就像一個保姆一樣,做完份內該做的事。可是,她的到來給冷薇平添了焦躁。她注視著周玲忙這忙那,又不好說話,就渾身不自在。

有一天,周玲端水給她洗腳,冷薇突然一腳把水踹翻了。周玲問她是不是太燙了?冷薇不知道說什麼好。周玲就重新打了一盆不那麼燙的,並要幫她洗腳。聖經上說你們要互相洗腳,所以周玲做起來並不會不自在。可是冷薇到底是不自在了,推開她的手自己洗了。

傍晚老太太進來看女兒,當房間里只有母女兩人時,冷薇突然說一句:她是誰呀,誰讓她進來的?老太太說,是我讓她進來照顧你的,我沒時間啊,我要照顧淘淘。冷薇就扭過頭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說,讓她走。老太太說,她不壞,她跟陳步森不一樣。薇啊,你不是有病嗎?有病就要有人照顧,沒病我們現在就回家。

隨著周玲為冷薇做的事越來越多,冷薇越來越不自在。因為她不能暴露自己是裝病的,所以不能和周玲交流,也就無法釋放自己的不自在。有一次周玲給她梳頭時,冷薇突然又抓狂了,奪過頭梳躺在地上大聲地叫周玲滾,滾,滾!周玲撲上去抱住她,冷薇在地上掙扎,她的梳子已經把自己的臉劃破了。周玲抱住她,說,你好些了嗎?你好些了嗎?她把冷薇扶上床,說,看你把臉劃破了。她給冷薇的臉上藥,冷薇一直發抖。周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老呆在你身邊,但我不能看你一個人孤單在這裡,你有什麼話想說嗎?你真的可以告訴我。冷薇不吱聲。周玲說,不要認為我是陳步森的表姐,就一定向著他,其實我一想起你,心就痛,我進來照顧你,是聽我內心的聲音的,你病已經好了,不能再受這個罪,如果是因為這段時間連續發生的事使你受刺激,我願意承認,都是我表弟使你們家受害導致的,無論後來是誰讓你難過,最初總是陳步森做下的,就算是為他,我也願意來照顧你,補償這個過錯,陳步森讓你恢複了記憶,可是看來你的病沒全好,他的事並沒做完,就讓我代替他,把這事做完吧,好不好?你要好好活著,否則陳步森就是被槍斃了,就是死了,也會很遺撼的,因為他就是死了,就是燒成灰了,也換不回你的健康。

冷薇再也按捺不住,噗地一聲就哭出來,但她用手快速掩住臉,衝進洗手間。周玲明白,她的心動了。

冷薇在洗手間洗了臉,出來後重新恢複了鎮靜。周玲不想繼續多說,以免讓冷薇難堪,也不想揭穿她裝病的事。可是當周玲倒掉洗腳水回到床邊時,冷薇突然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周玲想了想,只說了一個字,愛。

冷薇就哆嗦了一下,好像發冷一樣。周玲重新幫她梳頭。她也不拒絕了。兩人就這樣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奇怪……冷薇又說了一句:你知道我在裝,是不是?周玲說,你沒有裝,你真的還需要照顧。冷薇說,你這話什麼意思?周玲說,李寂的事我都知道了。冷薇問,你相信嗎?周玲說,我相信你。冷薇的臉上立刻淌下淚水,說,你相信我?周玲說,是,我相信你。冷薇說,沒有人相信我,你為什麼要相信我?周玲說,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陳步森一樣,沒有人比你們兩個更需要人愛了。

冷薇止不住淚了,她的雙肩聳動著,好像要把積累經年的淚水一起流光。周玲不停地給她擦淚。在周玲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為別人的傷痛如此扎心的感受,彷彿就是聖經上所說,耶穌為拉撒路流淚時,有人說,你瞧,耶穌哭了,他愛那人多深切!想到這裡,周玲不禁也流下眼淚,緊握住冷薇的雙手,說,都會過去的,到時候舊的事都過去了,都變成新的了。冷薇說,我相信你了。

可是我完了。冷薇說。周玲說,不。冷薇問,你想知道李寂的事嗎?周玲說,我想,你說的跟胡土根說的,一定有些不同。冷薇說,可是我不想說了。周玲說,好,我們不說。她看見桌上有一本聖歌,就說,我們聽歌吧。我知道有一首歌,叫《奇異恩典》。她把帶子倒到這一首,冷薇突然說,這是陳步森拿來的。周玲說是嗎?她看著冷薇,這是冷薇第一次主動提起陳步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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