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九.悔罪的辨認(3)

蘇雲起就到另一個房間和潘警官商量,想在看守所就地給陳步森施洗。潘警官猶豫著說,我叫你們進來,是因為知道解鈴還須糸鈴人,你給他講講什麼,他情緒就會穩定,剛才他說自己是人渣,我很吃驚。可是說到受洗這問題,就比較複雜,在這裡面是不能搞宗教活動的。我要向上頭請示。蘇雲起說,這不是宗教活動,就是受洗而已,他受洗後會增加信心,就不會再鬧自殺了。潘警官問,你們要怎麼樣做?周玲說,有一個浴缸就行,全人要沒入水中。潘警官說,這就複雜了,雖然我很希望你們幫助嫌疑人穩定情緒,但動靜搞那麼大,傳出去我不好交代,你們電影上不是用幾滴水就可以嗎?蘇雲起說,點水禮也行,只要一個臉盆的水。潘警官想了想,說,要不就在這辦公室悄悄搞一下,要快,不要告訴別人。蘇雲起說,行。

水盆端來了。陳步森跪在地上。蘇雲起問他,你願意承認耶穌基督為我生命的救主,並相信他為你釘十字架三日內復活,他的寶血赦免你一切的罪嗎?陳步森說,我相信。蘇雲起說,我奉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為你施洗。然後把幾滴水灑在他頭上。陳步森哆嗦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蘇雲起把他扶起來,說,你要相信,你已經被洗得雪白。

陳步森喃喃道,我過去的三十年,白活了。

……就在陳步森受洗後的第九天,李寂案第二次開庭,進入法庭辯論階段。到場的仍是上次那些人,但冷薇沒有把母親和淘淘帶來。蘇雲起和周玲參加了旁聽。劉春紅在門口被警察攔住勸離。陳步森從囚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是冷不防遭人扔了一塊石頭,但這次沒砸中他。當陳步森走進法庭時,他看到了冷薇。冷薇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陳步森看著她,他的心情不像上次那樣激動了。

辯論開始。控辯雙方都作了充分準備。在認定陳步森不存在自首情節後,爭論的焦點集中在嫌疑人是否可被認定為有悔罪情節?如果有證據顯示陳步森有悔罪情節,那麼他是可以獲得從寬處理的,這樣就可能得到死緩或無期的判決,從而保住生命。

檢察官董河山認為,沒有證據顯示嫌疑人有悔改表現,雖然嫌疑人在長達半年的時間和原告有接觸,但不能證明接觸就是悔改,他只是周旋在被害人的周圍,試圖撈取脫罪的資本。律師沈全表示反對,他認為一個罪犯要是沒有悔改,就不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和被害人保持長達半年時間的接觸,而且是近距離接觸。董河山反問,說悔改能產生這麼大的勇氣,不如說想逃脫審判的慾望產生了這麼大的勇氣,我要告訴辯方,不是懺悔之心,是恐懼之心,一個人為了保命,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陳步森這半年所做的不能證明任何他悔改的結論,反而讓人想到他驚人的自制力和偽裝能力。

沈全說,我想再度提起嫌疑人為了讓被害人痊癒所做的重大決定,就是不惜冒著自己被被害人認出的危險,幫助被害人恢複記憶的情節,當被害人恢複一點記憶,嫌疑人就把自己暴露一點,在被害人的記憶全部恢複之後,嫌疑人就把自己完全暴露了,果然被害人認出了對方是兇手,我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沒有對被害人的愛心,他會這樣做嗎?這愛心的背後是什麼?就是悔改。如果他沒有悔改,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愛心。董河山表示反對:最好的悔改不是別的,就是到派出所自首,可是陳步森這樣做了嗎?沒有,既然沒有,我們就有理由懷疑他所做的其他所有事情都懷有另一種目的,他不是醫生,恢複記憶是治療行為,是醫生的事,陳步森是醫生嗎?不,他是兇手,不要忘了他的身份。一個兇手的職責,就是認罪自首,接受審判,可是我們這裡卻有一個表演藝術家,試圖上演一幕悔改的戲劇。沈全表示反對控方用詞污辱嫌疑人,白法官同意。沈全說,我想傳證人,精神病院的醫生錢大民先生。

錢醫生走上證人席。沈全問,陳步森是否配合您完成了對冷薇的恢複記憶治療?錢醫生回答,是的。沈全問,陳步森是否主動提出過要做這樣的治療?錢醫生說……他希望病人儘快康復。沈全又問,陳步森在治療過程中,是否當著冷薇的面回憶了犯罪的細節?錢醫生說,是的,我們的試驗進行了很長時間,陳步森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講得很清楚,他承認那天是他抓住死者,和共犯一起共同殺了死者。沈全問,他承認自己是兇手了嗎?錢醫生點頭,說,他說自己是兇手,說自己殺了死者,還跪在地上,問病人有沒有認出他來,他說自己不叫劉勇,叫陳步森。治療結束後,我不知道他真的是兇手,以為他是在表演。我也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沈全說,好,我的話問完了,謝謝。

董河山開始質詢錢醫生:嫌疑人是否向您透露過他可能是罪犯?錢醫生說,沒有。董河山又問,是嫌疑人主動要求做恢複記憶的治療嗎?錢醫生回答,不是,是我先向他提出來,後來他接受了。董河山說,我的話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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