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悔改的代價(3)

陳步森躺在地上哭泣。

大馬蹬朝地上啐了一口,操,你的腦子壞了。

陳步森帶著一身的傷,在樟坂城轉了幾圈。他站在深水河邊,望著流動的河水,悲痛划過心頭。他覺得他挨這場打是值得的。每打一拳他就覺得有一次解脫。現在他渾身是傷,身上卻輕鬆了。打在他身上的每一拳,他都希望冷薇在冥冥之中能看見。

陳步森重新回到紅星新村時已是黃昏,他的摩托還停在那裡。陳步森把它扶到樓下的停車棚,上了樓。他打開門時,看見了蛇子。蛇子注視他的眼神都不對了。陳步森上前就摁住他猛揍。陳步森全身是傷,沒有力氣,但奇怪的是蛇子沒有反抗。

你他媽的為什麼這樣做?陳步森問他。

蛇子不吱聲。

陳步森放棄了,在椅子上坐下來,你說,我不打你了。

蛇子說,你說話不算話,寫了條子,又跑去跟劉春紅睡。

陳步森楞在那裡,看了蛇子好一會兒,轉身坐到了自己的床,躺下的時候,身體針扎似的疼,就像把一堆碎骨頭放在床上似的。

大家都說你瘋了。蛇子說,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是被那娘兒們迷住了。

……陳步森道,繼續說。

蛇子說,總有一天,你要把她操了。

陳步森說,你出賣我,我今天快被打死了,可是,我不怪你,我原諒你了。

蛇子說,我走了。

他剛走到門口,陳步森說,你告訴劉春紅,我不會跟她睡了,永遠也不會了。

蛇子走了。陳步森躲在被子里流了一些眼淚。他覺得自己流的是莫名其妙的眼淚,既不是因為受傷,也不是因為委屈,更不是因為恐懼。他只是很想見冷薇。

陳步森迷迷糊糊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衣裳襤褸地見到了冷薇,冷薇問他為什麼全身是傷?他的眼淚就噴出來,一直不停地流,最後流成一條河那樣長。陳步森說不出自己有多委屈,但他知道,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在這條河裡了,所以淚水特別多,多到成一條河了,可他還是止不住。而看他流淚的不是別人,就是冷薇。後來有一個人在拽他,他慢慢從夢中醒過來,才發現這全是一場夢,冷薇根本沒有在看他流淚,他和她不是親人,是仇人。陳步森從天上掉回到地上。他極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竟發現有一個人站在他面前,是土炮。

陳步森清醒過來,他坐起來。土炮坐在椅子上抽煙。他說,你睡得很死啊?讓你搬走,為什麼不搬?陳步森說,我不想搬。土炮沒生氣,倒拔了一支煙給他,陳步森不想抽。

大馬蹬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做,但我清楚。土炮說。他的表情神秘。

你知道什麼?陳步森說,你知道個屁。

你是想洗手不幹了,是不是?土炮說。可是你沒有機會了,知道嗎?因為我們犯了大罪,我們會被槍斃。我承認,你在我們這夥人當中是最有良心的,我早就看出來了。可是這有什麼用?想知道為什麼我這麼了解你嗎?因為我跟你一樣,我比你更有良心,只是你們不知道。陳步森說,你要說什麼就快說。土炮說,我知道你這次做出這荒唐事兒,並不想害我們,大馬蹬他不懂,可是我懂。

你是自己在做夢,做白日夢。夢做上癮了,做久了就以為自己真的是清白的了,甚至可以成為那家人的親戚了,這不是夢是什麼?老蔫兒,你越做這夢,就離死越近了,你快死了,做做夢也無妨。但夢總歸是夢,總是要醒的。再說,我不會讓你一直做下去。陳步森問,你到底要說什麼?土炮說,我今天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完我這個秘密,你就不會再做夢了。

這話什麼意思?陳步森問。

土炮說,連大馬蹬也不知道,我加入這個團伙,跟他混,是專門有一個任務,要來殺李寂的。

陳步森盯住土炮的臉,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謊。土炮說,我這一年所有的準備,就是為了殺掉李寂,所以,你別跟我搗亂,你要再攪事兒,就是大馬蹬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為什麼要殺李寂?陳步森問。

因為我和他有仇。土炮說,我是在報仇。你不要再問了,我的事你不懂,你也不要管,你只要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李寂死了,這事兒就算完了,你別再攪出事兒來。

陳步森沒吱聲。他發現土炮注視他的目光硬得像一根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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