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心思轉變(3)

蛇子突然笑起來,你怎麼補?去偷別人的錢補上嗎?

我可以做工。陳步森說,我不想跟大馬蹬混了,我不想幹了,你也不要幹了,你可以跟我去做工。

蛇子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用衛生紙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出門走了。

陳步森坐在那裡楞了一會兒,慢慢伏在地上一張一張地撿錢,他把所有錢都撿起來,就抱著那堆錢發獃。

陳步森在勞務市場溜躂.這裡人很多,到處是人頭和聲音。他看見有幾個拿著抹灰勾縫兒工具的人坐在路邊,就挨著他們坐了下來,問他們怎麼找工作?其中一個長鬍子的人瞟了他一眼,問,你會幹點兒啥呀?他說,我不知道。那些人就笑了,你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還能有人找你啊?做夢。他沒吱聲。那人又問,我們這兒是做土工的,小工一天四十,大工一天六十,自己管飯。陳步森說,土工就是貼瓷磚吧?那人說,差不離兒,你會貼瓷磚嗎?陳步森說,不會。那人又問,會勾縫兒嗎?陳步森說,不會。那人又問,會砌磚嗎?陳步森說,不會。那人問,和泥總會吧?陳步森說,沒幹過。大家哄堂大笑。那人說,你丫的什麼也不會,來這兒蹭飯吃怎麼著?旁邊一個人問,你從小總學過什麼吧?陳步森說,我會的現在都用不著了。那人就譏諷道,他會上天罷。鬍子笑著說,這丫的是耍東家的!大家又哄堂大笑。

陳步森離開了勞務市場。他回到紅星新村時已經是晚上了,剛進家門就看見蛇子正在撬那個牆洞。陳步森撲過去,兩人又扭打了一陣。蛇子說,錢給我一半,這事兒就過去。陳步森說,這錢不能動。蛇子說,這錢有我的一半。陳步森說,不,這是別人的錢。蛇子仔細地看著陳步森的臉,老蔫兒,你是真瘋了呢,還是給人灌了迷魂藥了?什麼時候變成別人的錢了?陳步森死死護住那錢,說,這錢一個子兒也不能動了。蛇子點了點頭,說,好,好,好。陳步森問,你想幹嘛?我知道你想幹嘛。你會報案嗎?說我去精神病院?然後讓警察來抓我?如果這樣做,你也跑不了。蛇子哈哈大笑起來,我會那麼傻嗎?我不會告訴警察,但我會告訴大馬蹬和土炮,他們快回來了,他們可不樂意,看怎麼收拾你。陳步森說,你不能跟他們說。蛇子說,那要看我樂意不樂意。陳步森說,你有什麼條件?蛇子想了想,說,得,你不想動這錢,我就不跟你講錢,我講另一件事兒,你得幫個忙。陳步森問,什麼事?蛇子說,我跟劉春紅好上了。

陳步森楞了半天,說,跟我有什麼關糸?蛇子說,她還想著你,她說,你要是真不想跟她好了,她才跟我。陳步森說,我早就沒跟她一塊了。蛇子說,她不相信,說你前不久還跟她睡呢。要你寫個條子,寫明你不想跟她好了才行。陳步森起身說,無聊,我不寫。蛇子說,那可不行,你不寫,她不樂意。陳步森說她跟我有什麼關糸?你們愛怎麼混就怎麼混吧。蛇子臉放下來,說,我們怎麼混了?你以為你怎麼了?你以為你往人家被害人家屬身上一湊,身上的大糞味兒就乾淨了?你以為你現在什麼事兒也沒有了嗎?你以為你沒殺過人嗎?你是在做夢吧?這幾個月你一直在做夢吧?我告訴你老蔫兒,別以為你會唱幾支破歌就覺得自己跟我們不一樣,你就是殺人犯,殺死人家老公的殺人犯,你現在往人家身上貼貼貼,等人家病一好,就認出你來,你能逃過那一槍嗎?你以為你是誰?小偷,強盜,殺人犯,你還能是誰?屎克郎安上翅膀就能飛嗎?我告訴你,別昏頭了,你以為幫人家做點好事兒你就沒有罪了嗎?照樣讓你挨槍子兒。你別自我感覺良好,像沒事兒的人一樣,還正經八百地去看望人家受害者,喲喲喲,我告訴你,你就是做上一輩子好事兒,你還是罪犯、兇手。這事兒沒得改!

陳步森抱著臉低頭,一句也不吭。蛇子湊近他小聲說,就算警察不來抓你,我也要告訴大馬蹬……陳步森抬起頭來,說,好,我寫給你。蛇子扯過一張紙來,陳步森寫下一行字:我不愛劉春紅,陳步森。蛇子說,好,你肯寫,我也不會告訴大馬蹬你的事。但我勸你一句,千萬住手,別再去找那家人了,你真是瘋了,記住,你除了罪犯,什麼也不是。

陳步森真的記住了這句話:你除了罪犯,什麼也不是。他來到了街上,天下起了大雨。陳步森在劉春紅的酒巴前站著,就是不想進去。他被澆得透濕,但他還是茫然地在街上慢慢走著。他手裡拿了個酒瓶,顯然喝醉了,走路搖搖晃晃的。後來他摔倒在地上,爬了半天沒爬起來。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劉春紅坐在旁邊,說,你喝醉了。陳步森說,我怎麼到你這裡來了?劉春紅說,你給蛇子寫了條子是嗎?陳步森腦袋沒有完全清醒,說,他要我寫的。劉春紅流了眼淚,說,你真的要把我讓給他?陳步森笑了一聲,你不是已經跟他勾搭在一起了嘛。劉春紅說,你要是真把我讓人,我就跟他。陳步森說,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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