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縱橫三萬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場搏命

曾經的太子寢宮,已由一片盛世繁華變得凄清冷漠。

閃爍著昏暗燈火的宮燈跳動著孤單的火苗,映照出失意者的凄涼。

翔雲殿前的那片空地上,依然是一身紅裝的赤風婉對月當空,發出遙遙的嘆息,直到身後的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她頭也不回地道:「蒼龍宮大概是這世上最簡陋的皇宮了,儘管我從小就在皇宮裡長大,可是初到霸業城時,依然為這裡的繁華美麗所震懾。草原人習慣睡氈帳,即使是草原大汗,也不過是氈帳大些,顏色漂亮些而已。如果不是旺贊堅持,西蚩人要想雄立於草原諸族之間,必須要有一座可以代表大汗權威的皇宮,那麼我們草原人到現在連石頭房子都未必住過,更不用說這雕金鏤玉的華府豪宅了。」

她迴轉頭來,看著淺水清:「真難以想像,一家人住的地方,竟可以需要上萬人服侍,而象這樣的皇宮,觀瀾大陸竟還比比皆是。但是擁有如此豪華之地的人,卻最終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住。」

淺水清也笑了起來:「比富攀貴是人之心理,皇帝貴為天子,若不能擁有一座代表性的建築,的確有些不符合身份。很多時候,不是你以勤儉為榮就一定能讓國家繁榮昌盛的,恰恰相反,帝王之儉,會迫使百官跟著受苦,這會使得很多官員心中不甘。因此豪宮本身並不說明一定就是窮奢極欲,國家興亡也不能因此一概而論。」

「可那也要有奢華的資本才行。我草原地廣人稀,物資貧乏,要想建這樣一座皇宮,也不知要徒耗幾多人力物力,與其如此,還不如將那些錢用來裝備軍隊。」

「然後縱容劫掠,以得到更豐富的回報?」

「這是草原人必須的生存方式。」

「我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就象狼群的存在可以控制食草動物的過度泛濫一樣,草原人的生存方式是幾千來衍變出來的符合草原生存之道的基本體制。」

「你能理解就好。」

「但不能支持,強盜就是強盜,能理解你們為什麼是強盜,卻不能說這樣做就是對的。」

赤風婉的眼睛瞪了起來:「淺水清,你也比我們好不到哪去。」

淺水清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知道為什麼大陸上的人對草原民族如此反感,哪怕自家人殺個不停,可只要草原人來攻,就必定又抱成團來對付你們?同樣是侵略者,為和天風人的待遇和西蚩人的待遇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為什麼?」這也正是赤風婉一直不理解的。

「因為你們不懂建設。你們只懂破壞,你們只會搶掠。如果讓你們佔領了一個國家,你們所做的一切就是將這個國家所有值錢的物品,好看的女人統統搶回去,讓男人做奴隸,讓女人為自己生孩子。這就是你們全部能做的,一群狼,一群真正的狼。可是天風人不同。農耕民族最擅長的不是破壞,而是建設,破壞僅僅是了破而後立。看看止水吧,打下它後只用了兩年時間,如今的止水,已經比當初羽文柳治下的止水強大了太多。老百姓的要求其實是很簡單的,他們只要能吃飽,穿暖,不餓肚子,就會聽從君主的意志。所以我們天風人無論打到哪裡,都至少還是文明種族,因為我們會破壞,也會建設,會將各個地方統合成一個統一的整體。而你們……據我所知,西蚩大帝國建國之初,有人曾提議不取此名,而改叫西風帝國。可惜,被你們的先輩給拒絕了。為了西蚩人的尊嚴與驕傲,他們放棄了這個名字,換來的是西蚩本族人的榮譽感的提升,卻使得其他草原諸族心懷不滿。你們連取名字這種事都做不好,還提什麼建設國家,發展經濟?讓你們做了觀瀾的主人,除了壓榨與掠奪之外,你們還會什麼?」

赤風婉咬著嘴唇狠狠瞪他,半響後,才吐氣道:「你到我這來,就是為了嘲諷譏笑我一個寡婦的嗎?」

「寡婦?」淺水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無論是在天風,驚虹還是在止水,寡婦是不著紅裝的,守孝者一律素服白衣。」

赤風婉突然大笑起來,雙手高張,原地轉了一圈,一團火色紅雲就此翩翩而起,刺目驚人。

然後她大聲道:「我雖嫁給梁鴻,對這個人卻是徹頭徹尾的鄙視。他和他弟弟一樣,都不是有骨氣的主,為了自家利益,同樣可以出賣一切。他弟弟能出賣父兄,亡國敗家,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未必就好到哪裡去。他死了,我開心都來不及,雖是未亡人,卻也重獲自由,要我為他守孝,我情願受天下唾罵。」

「既如此,何必要嫁。」

赤風婉微微一滯。

是啊,既然不愛,何必要嫁?

曾經以為,這世界不會有一個讓自己動心的男人,與其如此,不如將精力專註於權力。聖威爾人可以有女王,草原帝國也同樣可以培養出自己的女王,哪怕不是在自己的家鄉。

可惜,她第二次成為了淺水清的階下囚,做夢也沒有想到,淺水清竟然會和梁錦聯手,一下子將局勢逆轉過來。

如今,她想要的權力不復存在,反到是那個康郊一別後便令她時時思念的男人,再度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嘆世事離奇!

然後她苦笑著回答:「這就叫作繭自縛吧,是我自己一頭扎進了這門政治婚姻之中,再怨不得誰來。」

……

淺水清望著赤風婉那苦笑的臉,心中亦突然有所感。

作繭自縛,是啊,誰人不在作繭自縛呢?

為了不讓蒼野望對鐵血鎮起殺機,他不擇一切手段,甚至不惜為天風帝國吸引強敵,削弱國家實力,使帝國面臨嚴重威脅。

他是不是也在作繭自縛呢?

他不知道,也許某天,他沒能再創奇蹟,敗在了斯波卡約與塔南之手也說不定,又或者是打得精疲力盡的天風軍,再抗不住西風草原滾滾而來的浩瀚鐵騎,讓沙庫而倫格龍特笑到最後也說不定。

未來的戰場,一場接著一場,面對的敵人,也一個比一個強大,到底是誰在作繭自縛,他也說不清楚了。

所以他只能悠悠道:「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後悔,惟全力以赴,則雖死無憾。」

赤風婉立刻道:「那是對你而言,但是對我來說,卻不再如此。結局已是如此,驚虹雖名為屬國,卻早成天風附庸,而我嫁入此地也再無意義可言。或許,我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就是你的承諾了。」

說到這,她只能眼望淺水清:「告訴我淺水清,你曾經的承諾,還能算數嗎?」

「那是當然,這正是我為什麼要找你的原由。」

「你想要我做什麼?」

「計顯宗。」

赤風婉微微沉默了一下:「上次的事情,我已派人通知了計顯宗,他已經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我要你做的不是命他離開天風帝國,而是讓他繼續留在那裡。」

「什麼?」赤風婉一驚,震駭看他。

淺水清自若回答:「計顯宗之事,除了我身邊最親近之人,就只有你知道。我在暴風軍團依然缺乏根基,正需要一個可以為我所用的人。計顯宗可以為西蚩帝國賣命,當然也可以為我賣命。」

「你想用我們西蚩帝國的內應?」赤風婉嚇了一跳。

「有何不可?」淺水清瀟洒反問:「我已經派人通知了雲霓。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去做一件大事,此事一出,你們西蚩人等待已久的機會就會來到。我幫了你們這麼大的忙,借一個內應給我使用,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赤風婉倒吸一口梁氣,淺水清真正是無人不可利用,就連害得他兵困驚虹的計顯宗,這刻都能被他拿過來當作棋子使。

「你要他為你做什麼?」

「計顯宗新任龍牙軍軍帥,如今在暴風軍團的地位可說是一人之下,他能為我做的事有很多。過段時間我要去一趟寒風關,正需要有人為我搖旗吶喊,就讓計顯宗先幫我把這件事處理了吧。我要你把和計顯宗的聯繫方式告訴我,然後命令他接受我的指揮。你能做到嗎?」

「去寒風關?」赤風婉嚇了一跳:「去做什麼?你不要命了?」

「這個不要你擔心,你只要告訴我,你願意幫我嗎?」

赤風婉獃獃地看著他,良久,她嘶啞著嗓子道:「你是不是需要暴風軍團給孤正帆施加壓力?你擔心蒼瀾會暗中拆你的台?」

淺水清點點頭:「既然要去寒風關,就總要做些準備工作。孤正帆不是傻子,不是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擺平的,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不會那麼輕易低頭,我需要暴風軍團能一如既往地做我的後盾,繼續為我牽制住孤正帆。」

「好,我答應你,我可以把聯絡計顯宗的秘密方式告訴你,並令他聽你所命。」

「謝謝。」

「那麼事成之後,你準備怎麼處理我?」

一說到如何處置,淺水清立刻頭痛起來。

是啊,如何處置赤風婉,實在是個外交上的大麻煩。

這種人物的處理其實事關國家大局,稍有不慎,亡國滅家都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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