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十章 戰前

出征的號角吹響在孤星城的上空,在風中嗚鳴出一片金戈之息。

鐵血鎮的官兵,還處在迷惘與不解之中,早一步得到消息的佑字營戰士,卻已經開始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淺水清去督府參加軍事會議了,這場會議,不是決定該不打,而是決定怎麼打。

皇帝的命令,不可違抗。

佑字營中。

沐血早早就收拾好了行裝,他仰望天空,難得的休養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很多士兵才享受了沒幾天的幸福時光,下一次的戰鬥卻已經悄然來臨。一些傷勢較重至今未愈的士兵,或許可以幸運地躲過這一次,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他們還是無法躲過這場即將到來的艱苦戰爭。

以兩萬兵去攻打一個人口數以千萬的國家,這種事在歷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

縱觀歷史,幾百年前的西風大草原之王,沙思汗到是曾經創下過這樣的奇蹟。他的鐵騎雄兵,一路所向無敵,最遠曾經打到過觀瀾以北,穿越草原,大漠,荒山,進入遙遠的北方冰原,將那裡數以百萬計的原生土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創下一個幾乎覆蓋整片觀瀾大陸,將數十個國家融為一體的戰爭奇蹟。

但是那樣的奇蹟,也僅僅只是曇花一現,而那樣的以完全武力建立起來的一個龐大帝國,最終也還是在短時間內以沒落告終。帝國分崩離析,再現紛亂戰爭年代。

大梁,就是在那個時候崛起的。

現在,則輪到天風人了。

他遙望天際,回想歷史,突然覺得也許有一天,淺水清也能帶著大家,重現昔日西風草原勇士的輝煌成就。

方虎。

此時此刻,他正在床上賣力馳騁著。

胯下是一個面容嬌好的少女在婉轉承歡,眉角間露出歡愉的微笑。

出征前,用女人來放縱心中的慾望,消減戰爭的傷痛,對方虎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他忘記了戰場上所有的血火磨礪,忘記了自己兄弟倒下時不甘的呼號,忘記了即將面對的一切危險與未知的磨難,惟有眼前的這個少女,那豐腴的肉體,細膩的皮膚,還有少女身上傳來的陣陣溫暖,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並且還能夠有所追求。

當那一股熱流帶著無儘快感在那瘋狂的衝刺中洶湧奔流出自己的身體時,方虎和胯下的少女同時發出高亢的歡聲,那一刻的高潮令兩個人同時達到了歡樂的極限。

然後,方虎開始穿褲子。

少女無比依戀地看他:「答應我,活著回來。」

沒想到方虎卻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少女的心一沉:「虎子,你當我是街邊的妓女嗎?」

「和她們比,你不用錢。」

少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無比。

她匆匆穿好衣服,捧著臉跑了出去。

方虎卻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現在傷心,總比將來絕望要好得多。沐少說得對,軍人,是不可以有感情的。感情是負累,會害了自己,也會誤了別人。

雷火的面前,酒杯已經空了。

他獃獃地看著空酒杯,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是少了些什麼。

每一個兄弟,每一個朋友,都有屬於自己的事要做,這是出征前的慣例,士兵們會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自由支配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會發泄自己的慾望,消磨時光,打消對戰爭的恐懼。

老兵,同樣也有恐懼。

這種恐懼,不是在戰時,還是在戰前對戰爭的厭倦。

他們與新兵不同。新兵總是在戰爭來臨前興奮,渴望殺敵,卻在真正的殘酷體驗到來的同時,心理崩潰。

老兵們的心情,則永遠是相反的。

一切負面的情緒,總是在被通知即將上沙場前爆發,又在那之後將一切情緒收攏,埋藏,強行壓在內心的最深處,回覆他們冷酷鐵血的軍人本色。

或許,自己也該做些什麼吧?雷火想。

於是,他有些笨拙地拿起筆,開始給家裡寫信,一行歪歪斜斜的大字就那樣在紙上顯現出來:「父親大人,兒在戰場已經殺了三十多個敵人了,要不了多久,兒就能成為百人斬了。到時候,兒就是英雄,你就是英雄的父親……」

想想又覺得不好,轉手塗掉後咬著筆哭思冥想用詞用句。

「兒子這次上戰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爹你自己在家裡要好生保重,好好照顧娘親……」

想想又覺得這話說起來太羅嗦,不象個軍人該說的話,想塗掉,偏又有些捨不得。

想學淺水清那樣說話條理分明,卻怎麼也揣摩不出詞句。他是苦出身,能認識字已經是很少見的了,要想再學那斯文說話,卻是怎麼也做不到了。

在他看來,寫信比打仗要難得多了。

無雙正在營里擦試他的大弓。

他的床鋪上,一支支細長箭支整齊擺放著。床頭前還生了火,上面掛著個小藥罐,碧綠的葯汁翻滾,呈現出死亡的幽藍。

將藥罐取下,無雙很小心地將手中鋒利的箭頭浸泡在葯汁中。

原本閃爍著鋒利鐵光的箭尖,在藥水的浸泡下逐漸失去了懾人的寒芒,變得黢黑黯淡。

將箭取出來,冷漠的眼神盯著那些箭頭,無雙的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衝動。

如今這箭,失去了那光芒的鐵色,卻擁有了致命的奇毒。

但在無雙的眼中,這些毒現在也不過如此而已。

淺水清說得沒錯,戰爭,才是殺死一個人最猛的毒藥。

箭上的毒,殺死的只是人的生命。戰爭的毒,殺死的卻是人的良知。

一支箭,一次只能殺一人。一場戰爭,則動輒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死者失去生命,生者失去仁慈。

好吧,就讓自己回到曾經的少年時光,回到那曾經在叢林中自由捕獵的年代中去,將整個世界看成一片叢林。在這片叢林里,只有兩種生物。

一種是可供利用的,是自己的同伴,一如叢林中的獵犬,自己最好的夥伴。

一種是可供食用的,是自己的目標,一如叢林中的豺狼虎豹鹿羊牛馬,不管是強大還是弱小,都是自己裹腹充饑的對象。

曾幾何時,渴望拯救天下的心思,逐漸被這陰暗殘酷的現實所粉碎,代之而起的,是掙扎求存的慾望,是冷酷嗜血的靈魂。

「象獵人般狩獵,殺死每一個敵人,絕不給他們翻身的機會。」無雙在口中喃喃著,眼中迸射出如鐵精光。

血已冷。

碧空晴曾經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如一片冰湖,湖面已經結冰,任你投進千萬顆石子,卻無法讓冰面有絲毫波動。

然而他妻子死去的消息傳來的那刻,冰面上立刻裂出無數條細紋。

這則消息是他在接到出徵令前的那刻,由天風人在止水的細作傳回來的。這兩個消息的接替,當真及時,以至於碧空晴的心情剛為妻子的死所觸動,轉眼間又為復仇在即而驚喜。

他曾經以為久經沙場的自己不會在乎一個女人的死活,但當消息傳來時,他腦中浮現的卻全是妻子的身影。

原來,感情也不是那樣輕易就可以抹殺的嗎?

聽說在決定是否株連碧空晴的妻子時,商有龍有鑒於拓拔開山的遭遇,曾力勸國主廢棄這種行事做法。

但是國內諸大臣皆認為此時此刻,任何叛將家屬都應受到極刑處理。否則天風大軍一旦開到,只怕一路所過,眾皆降敵,止水軍將不戰自潰。

碧空晴這一生,十六歲從軍,十八歲跟著抱飛雪征戰沙場,所負的傷沒有上百,十餘處總還是有的。

他腿上的那個洞,是淺水清用虎牙給他留下的,臉上的焦痕也是淺水清燒的。

他的鼻骨曾經被天風的軍人打碎過,雖然好了,可呼吸每常出現困難。

他的左臂臂骨也曾斷過,那是在兩年前的一次戰事里,和天風人做近身鏖戰時留下的。

那是他一生中受過的最重的傷,不僅左臂差點廢掉,連帶渾身的骨頭都被對手打碎打裂好幾塊。他沒有拓拔開山那樣的體型,做不了九命戰神,可他還是堅持著活了下來,然後繼續上戰場殺敵。

然後每逢陰雨天,他渾身上下各處傷口就會泛痛,有時候會痛得死去活來。

他為自己的國家付出了,結果,他的國家卻殺了他的女人,他唯一的親人。

就象拓拔開山的義父一樣。

他不否認自己是個小人,沒有抱飛雪慷慨壯烈時的激勇,沒有拓拔開山堅持不懈的頑強,也沒有范進忠那樣對國一腔熱忱的死忠,但他畢竟做了一個軍人所能做的任何事。

他認為自己已經盡了義務,對得起自己的國家,而他的國家,卻把他和拓拔開山一樣對待,毫不留情的殺死一切叛將的家屬。

在他投降時,他曾寄希望於國主會吸取拓拔開山的教訓,謹慎對待此事,那樣的話,或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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