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羽翼初成 第八八八章 收人好處,雷厲風行

汪孚林這一大家子人在王錫爵家用過午飯後,這才啟程回家,全都各有所得。

吳應節和陳炳昌收穫的,倒並不是前國子監祭酒,現禮部侍郎光環往他們兩個監生身上的加持,畢竟國子監那種地方,一個前祭酒幫不了他們太大的忙,他們這種一心讀書的也並不想大開後門。他們高興的是交了王衡這個才華橫溢的新朋友,儘管兩人還不知道王衡就要隨著父親王錫爵一塊回鄉了。

小北和汪二娘收穫的,是朱氏的認同和友誼。儘管朱氏從前長時間在家鄉服侍公婆,次女未婚喪夫之後,這才帶著兒子上京和丈夫團聚,人生一大半日子都沒離開過蘇州,而且她年紀可是四十多了,說是友誼大概有點不確切,畢竟兩人比朱氏的長女還要年紀小些,要說是情誼才更準確。

而朱氏想到自己的次女守瞭望門寡,如今卻硬是在老家修道,兒子回鄉之後便要娶親,日後這姑嫂相處,若是能像小北和汪二娘一般,那麼她也能放心,不知不覺就問了很多家長里短的事情。

至於汪孚林,他的收穫是最大的一個。儘管不能說對王錫爵就真的一點芥蒂又或者說提防也沒有,畢竟,他家兒子還剛學會爬,哪裡就到了能讀書能拜師的年紀?但是,王錫爵給他詳細梳理了一下都察院十三道目前在任的近百名御史,從中挑出了一些沒名氣但很有特色的人,解釋說明得非常透徹。對於他根基尚淺,就算身在都察院,也只能看到履歷上那些東西,以及各種閑言碎語亂八卦的他來說,算得上非常重要的幫助。

最重要的是,作為一直窩在翰林院的王錫爵來說,介紹的都是並非南直隸,秉性為人與其截然不同,甚至連見面說話都沒有過的人,這無疑並不屬於推薦私人,而是資歷高的老官僚有識人之明,卻還沒來得及用人的表現。從這個層面上來說,他覺得王錫爵不當吏部侍郎可惜了……

至於王錫爵上台的那段黑歷史,汪孚林已經決定姑且選擇性忽略了。畢竟,王錫爵在歷史上被野心勃勃的言官推上台抗衡申時行,結果卻立刻堅定站在了申時行這一邊,看似有點像是用完人就扔的朱翊鈞,可誰讓那些言官也絕非純粹的好心,只不過是覺得王錫爵戰鬥力強,性格剛硬,指望其和申時行兩敗俱傷之後,自己這些人能趁虛而入,再造一段如同張璁桂萼那般陞官猶如坐火箭的輝煌之路?王錫爵那性子,像是肯當人傀儡的嗎?

當回到程家衚衕汪府門口時,汪孚林看著眾人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就要進門時,他卻突然開口說道:「我要出門一趟,晚飯之前再回來。應節和小陳難得回來,自己好好松乏一下,想出門就出門,想在家就在家。」

見小北朝自己看了過來,他就笑了笑說:「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這個人辦事素來喜歡雷厲風行,不喜歡拖泥帶水。」

「那你去吧。」小北雖說還沒來得及問,王錫爵究竟對汪孚林說了什麼,但她素來信賴汪孚林的判斷,當下就笑吟吟地說道,「晚上做廣式燒鴨和叉燒,都是早就腌好的,你可早點回來,晚來就不給你留菜了!」

「知道知道。」汪孚林笑著揮了揮手,叫了一個隨從跟著,撥轉馬頭就往回走,不消一會兒,兩騎人就消失在了衚衕口。

看到兄長就這麼離開,汪二娘才不安地問道:「嫂子,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小北笑著看了汪二娘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說,「你大哥做事,你還不知道嗎?兇險歸兇險,可他就是能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路來!」

汪孚林眼下當然不是要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他只是去一趟大紗帽衚衕張府而已。原本是不用那麼急切的,但既然是張居正今天難得休沐,再等下一次還不如他去內閣碰運氣來得方便,他就和今天直接殺去王錫爵那裡一樣,把堂堂首輔府邸當成自己家直接來了。

一樣是車轎塞滿,一樣是人頭攢動,一樣是不停地有人在門房那邊說著各式各樣的好話,塞著豐厚無比的門包……但是,大多數在這裡等著求見當朝首輔張居正的人,幸運的能夠排進今日接見的列表中,不幸的等個十天半個月也難以見到一面。這其中,官位差別一般是個天然的分水嶺。

到了督撫這一層,張居正大抵是非常重視的,只要會繼續用,那麼對方來求見就一定能見到。而若是布政使按察使這一層,就要看官聲政績。

至於再往下分守道分巡道之類,也就是參政參議按察副使按察僉事這種,那就完全憑運氣了。

而經歷過奪情之事的刺激,張居正如今用人已經很少再有超擢提拔。於是,此時此刻,當看到只帶著一個隨從的年輕人徑直到張府門前,對門房言語了一聲後,門房竟是連通報都沒有,直接把人讓了進去,等著候見的人當中頓時有人發出了埋怨聲,但須臾就被旁邊的嘲笑直接壓了下去。

「剛進京的吧?知道這位進去的是誰嗎?都察院廣東道掌道御史汪孚林,左都御史陳總憲的得力幹將,首輔大人的心腹班底。他把張府就當自己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滿京城和他一樣待遇的人,不會超過五個!」

「那個就是汪孚林?」

正進門的汪孚林還能聽到身後傳來自己名字被提到的聲音,儘管無奈,但他卻沒有回頭。常來常往張府的他並沒有直接去找張居正,而是先問了一個管事張嗣修是否在家,得知其還在翰林院,他方才彷彿熟悉成自然似的問道:「首輔大人眼下可有客?」

既然門上都已經放汪孚林進來了,那管事自然知道只要張居正有空,那麼儘管把人往裡頭帶沒關係。因此,他當即賠笑說道:「今天來的是王少宰,您不是外人,小的這就親自去老爺那邊問一聲。」

「如果王少宰正在和元輔商討大事,那就不用打擾了,找個地方讓我發會呆也行。」

知道汪孚林這是在說笑,那管事也不敢耽誤,把汪孚林交給一個親隨,讓人先找個小廳伺候這位老爺面前很有臉面的御史茶水,自己一溜煙去了裡頭通報。到了張居正書房前,他甚至都沒說汪孚林跑來究竟什麼事,就只聽裡面張居正開口說道:「紹芳你和世卿素來熟稔,他突然跑來,指不定又有什麼幺蛾子,就叫他過來吧。」

聽到裡頭王篆果不其然一口答應,那管事趕緊又急急忙忙跑了回去。就這麼一來一回的功夫,在那小廳坐著的汪孚林剛剛好喝了第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品出好壞,就已經看到了回來的管事。欣然把茶盅往旁邊的高几上一放,對那剛送上茶來的小廝點了點頭,隨手丟了個銀角子過去,他就跟著那管事去往張居正的書房。等到了地頭時,他當然也沒忘了照例打賞,這才打起帘子進了書房。

「這都已經未時過後,快申時了,這種時候來拜訪,那可不像你。」

汪孚林行過禮後,見王篆一見面便是打趣,他就笑著說道:「元輔難得休沐,這時候我來拜訪,就分明表示絕不蹭飯,王少宰你看我多為元輔著想啊。」

王篆險些給汪孚林這不正經的口氣噎死,也就斷定了對方來似乎沒有什麼正事,當下少不得半真半假地說道:「如今你不肯到吏部來給我幫忙,文選司員外郎我就決定再用一陣子,文選司郎中卻已經到期要換人了,你難不成是有合適的人向元輔推薦?」

「我只認識都察院那些人,那些多半都是從縣令、六部主事一級選用的,除了我這種不走平常路的,大多數監察御史大約對吏部文選司郎中這種位子還是很期冀的,讓我推薦,回頭沒被推薦的人不得掐死我?少宰平日和我開開玩笑可以,在元輔面前,這話可說不得。」

對於汪孚林基本上從來不到自己面前關說人情,遊說人事,張居正素來都是相當滿意的,此時見他這麼說,他莞爾一笑,這才對王篆說道:「你自己說吧,到底挑中了誰?世卿素來就滑頭,他是不可能給你推薦人的。紹芳,你應當知道,現任文選司郎中鄭汝璧,曾經有很多湖光同鄉在我面前告他的狀,甚至他還駁過我的回,但我卻一直用著他。此次他任滿,我打算升他太常少卿,你如果要舉薦,那麼就舉薦一個至少能和鄭汝璧一般鐵面無私的人。」

王篆雖說真正成為張居正心腹,也就是這不到一年的事,但他深知這位眼睛裡不揉沙子,有些人用而不信,有些人信而不用,有些人一面用著,一面對其操守卻嗤之以鼻,有些人一面嘉賞,卻放在外任,絕對不會提拔到兩京任上。所以,張居正一面評判了汪孚林,一面又盛讚了現任郎中鄭汝璧,他忍不住瞟了得天獨厚的汪孚林一眼,這才沉聲說出了一句話。

「如果元輔真要聽我推薦,我就斗膽舉薦一個人,臧惟一。他之前曾經在吏部稽勛司員外郎任上協理文選司事務,雖說是高新鄭公提拔上來的人,但……」

「高肅卿用過的人,我繼續提拔得還少嗎?」張居正仔細回憶了一下臧唯一這個人,最終一錘定音道,「就是他吧,回頭就定下來。」

汪孚林對於這種問題當然不插嘴,眼見定下,他就更加不會多做評議了,畢竟他對臧惟一這麼個人根本沒啥印象。而王篆見自己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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