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詭諜疑蹤 第18章 沉痾不堪傷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祝總接下來負責擬個草案,各部門在人員和經費上盡量精簡,這是老生常談的一句話了,可又不能不談,我們得對股東負責,每一分錢花出去都要有價值,現在輿論對於先富起來的人,所有的觀感和評論恐怕都是負面的,我希望咱們這個家裡,不論是誰,都不要出現在這個風口浪尖上……」

肖凌雁侃侃道著,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用一種戲謔和惡作劇的態度對待公司重大事務時,會讓她感覺如此輕鬆,而且很好玩。

對,那些似是而非的決定從她的口裡說出來,她能真切感覺到,猜測和揣度從現場就開始了。

比如祝士平,他顯得有點憂慮,這位經理人不說也罷,在家族企業里,肯定是處處掣肘,處處小心。

比如廣告部的吳曉璇,幾次起身給她的杯里添水,這位遠親表姐,恐怕是想上肖總所說的出國名額了,一直以來,她總想在這個家族企業里謀得更好的位置。

比如眼鏡廠的小叔,肖曉輝,目光游移著,幾次看大叔肖雲飛,肯定以為侄女的矛頭在對向他,肯定對中層管理下刀會讓他心存疑慮。

比如大叔肖雲飛,這是位老資歷的,就再大的風浪恐怕也讓他皺不了幾下眉頭,他是八十年代以前的八級工,憑的就是資歷,從作坊時代,肖凌雁就見得那張比模具還刻板的面孔,幾十年都沒變過。

當然,她發現了一個跳得最歡的,搞市場營銷的焦敬寬,她的堂哥,對於邀請的分銷商表示了極大的興趣,肖凌雁知道營銷是塊肥肉,每年攤到營銷成本里的吃喝嫖賭費不在少數,真有廠家會務,怕是他會搶破頭抓到手裡。

這不,又說話了,祝士平剛應了聲,他就接上來了,直道著:「肖總,和老外打交道我經驗不多,不過要和國內的廠家分銷商打交道,我這塊沒問題,現在分銷形式不怎麼好,武漢、鎮江、福建,都有了幾個上規模的光學廠,都知道這塊利潤大,連生產相機的都想分走我們一塊蛋糕,我覺得不僅僅是廠家,那些分銷商,特別是成規模的分銷商,應該加強一下聯繫……上次我在上海就見到了一家高檔眼鏡店,說的都是進口眼鏡,記憶金屬、聚散光片,其實就是我們銷到海外的,成本不到一百塊,海外打個旋迴來,他們標個進口的,要價一萬多……嘖……」

這種故事總是能在公司的會議是激起一點漣綺,就像賣土豆和賣薯條的一樣,瞳明嚴格的講,還停留在賣土豆的階段,不可能不羨慕賣薯條的利潤。一言引得議論紛紛,話題又轉回到了企業的轉型上,小叔肖曉輝又藉機發難了,大聲道著:「……產品改良是越改越涼,企業轉型是越轉越不靈,雲清在時候,光新產品研發就搞了三年,投了兩千多萬,到現在沒有一個打開市場像樣的,那你們說的什麼鈦鎳架,為什麼就不能出口?還有什麼商業間諜,這這這……這事把大家搞人心惶惶的,怎麼幹活啊?」

肖曉輝的矛頭,是直指向祝士平和周真伊的,一個經理人,一個研髮帶頭人,兩人都是有苦難言,直撇嘴,和這些擺地攤搞作坊出身的老闆,講知識產權等於放屁,他會拍著桌子講老子在公安上有人,他老外有本事,到臨海來找我索賠啊。

「靜靜……」肖雲飛說話了,他一副無奈地表情道著:「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開會就吵,經營會吵、股東會吵,大會小會都吵,像個什麼樣子嘛……曉輝,你少說兩句,現在代工單子就足夠咱們吃了,模具有點滑坡吧,三五年光景也倒不了,都愁什麼呢?要我說,還是要心齊,不能各自打自己的小算盤……想想我們當年有什麼?一把銼刀,一台熱風爐,老兄弟幾個養家糊口都是拼了命干,一天干十幾個小時……就咱們鎮上,有一半人是靠著咱們當年的作坊全國各地跑銷路,修起小洋樓來的……我文化不高,可我也知道人心不能亂啊,雲清還沒閉眼呢,我怎麼越看越像想分家了……」

「得得……你也少說兩句。」肖曉輝反犟上他了。

這兩人一掐起來,時間就不會短了,肖雲飛喜歡憶苦思甜,擺活好漢當年是怎麼勇的、肖曉輝卻喜歡倚老賣老,教訓那些學歷水平都比他高的後進。

肖凌雁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看著兩位叔叔,這是兩位重量級人物,和她有天生的代溝,在他們眼中,肖凌雁恐怕還是那個小女孩的形象,肖凌雁已經勸過兩位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自很難如他所願,兩位一點退休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這兩位,肖凌雁覺得不會有問題,兩人的智商應該還達不到吃裡扒外的水平,何況兩人加上她父親肖雲清,是絕對的控股方。行事僵化、辦事糊塗正常,怎麼也不至於壞自家的基業啊。

哪是誰?

她兩耳似乎聽聞不到了這個會議的七嘴八舌,又像往常一樣陷入了那種沒有結果的沉思。

是搞市場營銷的焦敬寬?有點像,這位堂哥喜歡靚車美女,他的股權份額很低,恐怕公司那麼點工資和分紅滿足不了他的窮奢極欲。

是廣告部的吳曉璇?也有點像,她是半路進入瞳明的,對這個行業並不了解,學的是傳媒,理想是當演員,實在是自身條件所限才退而求其次的,不過肖凌雁看得出來,她這位姨姊妹吳曉璇心很高,一個部門經理,肯定滿足不了她的胃口。

是,又像不是,又像是。她換了個角度,不從親戚里找,理由是畢竟是一家人,不是父親的創業夥伴,就是母親的娘家親戚,真要吃裡扒外,總得有機會吧,可以她的認知,這些人裡面,除了焦敬寬全國各地跑之外,其餘人難得出門一次,怎麼可能是什麼間諜?

頭疼,她有點頭痛欲裂地扶著頭,這個角度正好看到了難色一臉,如喪考妣的周真伊。

研發部負責人,原國企技工,是父親那代人,當年他是被父親高薪聘到臨海的,全家都接來了,一直主持著產品研發,瞳明能走到現在,這位老人功不可沒,肖凌雁實在不願意把疑心放到這位說話都不利索的理工老男身上。

對了,祝士平,當他看到了肖凌雁的目光時,他在下意識的躲避,像是心裡有鬼。不過肖凌雁知道鬼從何來,與泄密無關,恰恰相反的是,這麼大的家族企業能走到今天,祝士平同樣功不可沒,他是父親肖雲清三顧茅廬,從東京請回來的,那時候祝士平已經是日本HOYA光學公司的一位課長了,他帶來了先進的管理經驗,而且帶著瞳明走向了世界,開拓了海外市場,這也正是肖家大小股東對他又敬重又排斥的原因,實在是已經到了功高蓋主,無以封賞的境地了。

「任何人都可能是間諜,唯獨他不可能是。」

肖凌雁看著祝士平,目光里意外地流露出了萬般柔情。

前台在吵鬧著,後台在忙碌著,從瞳明科技大樓傳出去的信息,已經足夠在管千嬌的電腦上分屏了。

現代通訊,手機不可或缺,那手機,也無外乎成為偵諜和捉諜的最關鍵的目標,有了肖凌雁的默許,有了那三位的深度介入,哈曼的調查往前推進了一大步。

在謝紀鋒看來,泄密首先要從能接觸到企業機密範圍開始,他首先懷疑的就是這個管理層,技術人員的泄密也有可能,可實際上是,他們的工作本身就受到企業的嚴密監管,而且因為泄密事件,瞳明的技術員已經經過三家商務調查公司和江州市經偵大隊的多方調查了,沒有發現疑點,背景、財產、人際調查的很細緻,甚至一度有人因為無休止的調查而辭職,肖凌雁百般無奈才叫停了調查。這也正是她投鼠忌器的原因。

明眼人都看得出,技術,才是這類企業的財富。

謝紀鋒在房間里的思忖著,偶而看看唐瑛的工作,她在整個一面牆上,投影上去了剛剛捋清寫好的關係樹,肖雲清、肖雲飛、肖曉輝,三個初創人,之後有各自的子女、親戚都被帶入行了,發展數十年,就成了現在規模,滿牆人名能用一個線連起來,除了外聘的技術人員,基本就是姑舅叔伯親戚了。

「你覺得那個人最有可能泄密?」謝紀鋒問。

「我?」唐瑛回頭,指指自己,確定謝總是問她後,她想想道著:「最有可能的就是市場營銷部的焦敬寬、廣告部的吳曉璇了,只有他們這兩個工種,才有機會從外部接觸,而且只有他們倆,分紅最低,不排除獲取更大利益的可能。」

「可他們是非技術人員,又是如何完成的呢?」謝紀鋒問。

對,中間肯定還要有一層跳板,假設如此的話,唐瑛想了想道著:「技術樓我去過,二十四小時值班,保安是輪換制的,電梯是封閉的,從門廳到電梯、到研發樓層、到儲存技術資料的電腦,有不少於五道門禁,每個人的許可權都不一樣,除了肖凌雁、祝士平、周真伊有完全許可權,其他人根本沒有啊……總不能像美國大片一樣,用個解碼器就把門禁破掉吧?」

當然不可能了,瞳明用的是霍尼威爾門禁系統,瞳明報案後,經偵在這個上面已經查了不止一次了,這種門禁系統是一次性成模定製的,外部根本無法接入用於破解。除非你砸了,否則不管怎麼打開,都會留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