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落葉驚殘夢,閑步芳塵數落紅

「嗯……兮兒怎麼還沒來,她不是最喜歡聽戲文么?」

唐寶皺了下眉頭,暫時停止了騷擾他的『好哥哥』。

「呃,回二爺,兮兒說她不太舒服,就不來湊熱鬧了。」

「不舒服?這小妮子,嘿嘿……」唐寶拿著戲摺子看了看周易,笑道:「好……」

「寶……哥兒,你還是叫我周大哥吧,好哥哥我聽著彆扭。」周易實在是寒,聽不下去了。

「呵呵,那好吧,周大哥,你是我今天最尊貴的客人,你來點戲吧。」

唐寶笑呵呵地將戲摺子塞到了周易手上,他一副熱情如火的樣子,偏偏又生的極其俊美,讓周易都不忍心拒絕。

「我點就我點吧……」

周易現在也摸到了這位寶二爺的七八分脾性,自己要是拒絕他的『好意』他還指不定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呢,於是也不廢話,接過了戲摺子。

想當年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周易也附庸風雅的聽過幾天崑曲,自從『琴藝』九級圓滿之後,一通百通,讓他對被譽為陽春白雪的崑曲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也不怕露拙。

「第一折我就點《虎囊彈》,第二折點《思凡》吧……」

周易笑著把戲摺子遞迴給唐寶道:「事不過三,這第三折戲當然是寶哥兒你來點。」

他如今叫寶哥兒也叫得順口了,聽得劉珂他們都是暗暗咂舌,心說周老弟就是能人無所不能,不但通吃美女,還能通吃俊男,厲害厲害;當初楊彩駕著直升機救出周易的事情,張釗也隱隱聽朱小花說過,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如今朱小花跟張釗的關係也算不錯。

「好哥哥,你真是內行啊!」

唐寶一激動,又撒上嬌了:「《虎囊彈》那是開場必點的,可這一出《思凡》卻是點得妙,呱呱叫,跟《虎囊彈》銜接,前者是魯智深醉打山門,破除人間規則;後者是和尚尼姑思凡下山,打破一切藩籬,接的好,接得太好了!我就知道,周大哥也是個不安分的人呢……」

周易聽得直翻白眼,心說你的想像力太豐富,應該去寫小說。咱家就是亂點的,怎麼就跟安分不安分扯上了?

「老六,第三折就點《遊園驚夢》,第四折《夜聽琴》。告訴玉玲瓏,今天二爺有貴客,讓她賣賣力氣……」

「是。」老六拿著摺子匆匆去了,唐寶笑嘻嘻地對周易道:「周大哥,你看我這兩出點的好不好?」

「好的很。不是夢中雲雨就是公子情痴啊,還好這裡沒有小朋友……」

周易心說你真倉老師。

「這叫藝術,陽春白雪啊!周大哥你也是個內行,可不能這麼說。」

唐寶腮幫子一鼓,他還生氣了……

「對對對,都上升到藝術層次了,高檔次、高檔次。」

周易還能說啥?這年頭兒就是這樣,只要被抬起來了,宣揚豐臀肥乳那都是有著革命主義情懷;要是被人踩在腳下,哪怕是歌功頌德都有人說你是春秋筆法包藏禍心,沒道理可講啊!

鑼鼓弦聲響起,台上人影閃動,大戲開場了。

《虎囊彈》又叫醉打山門,前半出取材於水滸、精彩淋漓,梁山第一似粗實細的魯提轄化身大和尚,醉打山門踹翻佛像,痛快的很;後半出則是改編的文戲,過於悲苦,所以點這齣戲的,一般都是點的前半出武戲。

崑曲的醉打山門卻是武中有文,論武,魯智深在山門前醉態可掬地模仿十八羅漢的坐姿睡態,難度比藝術體操都高,沒有十幾年的功夫在身上,那是想都不用想;論文,這折戲唱詞精妙,不愧被稱為陽春白雪,那一句大名鼎鼎險些讓真二爺賈寶玉悟了禪機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更是蘊含佛理禪機在內,能拐騙的良家漢子變成禿驢……

不過這齣戲精彩歸精彩,卻沒有玉玲瓏出場,實在有些美中不足。台上的大和尚估計也看出自己不怎麼招人待見,唱完了半折就一摸腦袋叫道:「哇呀呀,神州大地處處春、人人都愛女娃娃,我這禿頭么……我還是下去吧……」

說完一個跟頭就翻進了後台,倒是笑翻了台下眾人。連寶二爺也看得樂不可支,一個勁兒地說:「這個禿驢有趣!老六,賞他十萬塊,告訴他下次改行說相聲,二爺我捧他!」

「是嘞二爺,我這就去也。」老六也湊趣兒,一個圓場就下『山』去了……

第二出是取材於清人小說《孽海花》的『思凡』,說的是小尼姑不肯伴清燈而眠、感覺辜負了美少年。那這個美少年是誰呢?其實是個禿頭小和尚。

這齣戲就更有意思了,和尚尼姑情意綿綿地對唱,要逃下山去做夫妻。眼看那個做和尚的演員雖然換了妝扮,可看眉眼身板,卻分明還是前出的魯提轄,不過上一出他威風凜凜、好像個天殺星下凡,這一回卻是眉梢眼角無不風流,挑逗的小尼姑眉眼含春,身段兒越發玲瓏起來。

「大爺的,怎麼還不是玉玲瓏?」

寶二爺看到小尼姑是玉玲瓏的師妹,就有些不高興:「這齣戲可是周大哥點的,玉玲瓏什麼意思?這是要拔份兒還是要拿大啊!」

老六管事忙道:「二爺勿怪。玉小姐說了,《驚夢》和《聽琴》都是考功夫的戲,她必須要全力以赴才行,所以這出思凡就讓師妹上了……」

「哼,不過是她的託詞,玉玲瓏現在的架子太大了。」唐寶哼了一聲:「告訴她,演完了聽琴後,過來給周大哥敬酒賠罪!」

這會兒台下一片鬨笑,原來是小尼姑趙色空唱出了『但願生下一個小孩兒,卻不道是快活煞了我』,然後拋了個媚眼,踏著春風俏步下了台去;這一下把台下的玩主們勾得心痒痒地,一個個扯著嗓子叫喚起來:「驚夢,玉玲瓏!玉玲瓏,驚夢!」

還得說周易和寶二爺點戲點的好,一出『思凡』勾起了這些人的莫名慾望,接下來的驚夢更是雅曲中的葷口,而且還是玉玲瓏這個尤物來唱;甭說是男人,女人想想都有些粉面潮紅,感覺那當緊的地方兒一片火熱潤澤……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以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隨著一陣悅耳的音樂響起,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玉玲瓏出場了,開場一段唱就引來如雷的掌聲,千金小姐就要展露無限風情,莫管是君子紈絝,誰個能不動心?

「難怪這個玉玲瓏能紅,這唱詞,這身段、這行頭,哪一樣都能把人的魂魄勾去,聽得懂聽戲、聽不懂看人,都有個樂子啊……」

只看了這位崑曲名伶一眼,周易就暗暗點頭。果然成功不是偶然的,就看玉玲瓏出場的這幾步走,那位唱《思凡》的師妹就被生生比下去了,她如果是個青澀的梨子,那玉玲瓏就是個熟透的紅蘋果,這怎麼比?

這一段《遊園驚夢》十分的騷情,說的是教書先生一不小心教了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於是千金小姐杜麗娘就莫名地傷感了,心說我也挺漂亮的哦,怎麼就不見君子來逑一逑我呢?然後就越想越魔怔,整天茶飯不思地,就期待著某個窮屌絲書生會出現,然後跟她那啥……

然後這位白富美就跑到後花園去遊玩兒,本來是想排遣一下鬱悶的心情,結果看到春天的勝景,她又鬱悶了『哎呀呀,我這樣的美女,不就跟這春天一樣么?美麗是美麗了,可等到了秋天就要敗落啦,現在有我來賞這園中的春色,可我的春色又該是誰來賞呢?』

於是白富美回到家裡就做了場春夢,夢見和一個姓柳的窮屌絲書生晴轉多雲、多雲轉陰,嘩啦啦有了雲雨之情。簡而言之,就是白富美一早醒來,發現自己成了『詩人』。

玉玲瓏著一身嫩黃色的春衫,那料子薄了又透、透了還明,把一個如雪如玉的身子隱隱現出,只見一對大腿混圓、小腿兒修直,踏著春風俏步,宛如花搖柳擺,美目半張半合如在夢中,口中呢喃唱到:「他興心兒緊咽咽,嗚著咱香肩。俺可也慢掂掂,做意兒周旋。俺可也慢掂掂,做意兒周旋……忑一片撒花心的紅影兒吊將來半天……敢是咱夢魂兒廝纏……落葉驚殘夢,閑步芳塵數落紅……」

這一段唱詞文到了極處,也雅到了極處,如果沒有幾分古文功力,細細琢磨考量,您還真聽不出其中那些有違『精神文明建設』的地方兒。

您瞧,那個郎君起了心,嗚咽著撒嬌般靠著俺的香肩,俺卻是欲拒還迎、故意的挑逗這個窮屌絲……此處省略三千字,直接進入高潮。怎麼說是高潮呢,那一片撒花心的紅影兒是啥?就是人家白富美的芳心,足足被弄得吊將來半天……說白了,就是你好壞哦,鬧得人家欲仙欲死、心都飛了,都丟啦……然後再省略三千字,白富美樂滋滋兒地醒了,卻還不肯相信剛才那是一場美麗的夢,在屋子裡到處亂走,閑步芳塵找『落紅』!

到這裡批評精神就出現了,這都是封建禮教害死個人,使得人家杜姐姐挺好一個白富美、大家閨秀的,卻要到夢裡尋歡,該批判吧?這就是咱大崑曲高過花花公子那種資產階級下濫貨色的地方,所以咱才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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