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節

陳夔龍到京不久,陳啟泰便實授了江蘇巡撫。因為此人的精力,並不如端方所說,而操守能力,又足勝封疆之任,沒有理由不讓他真除。

陳啟泰是翰林出身,當過多年御史,以他的清廉耿直,當然看不慣端方與蔡乃煌的所作所為。端方是總督,陳啟泰無奈其何,上海蔡乃煌,在管轄之下,就不肯輕饒了。到任甄別部屬,將蔡乃煌加了極壞的考語。

這一來,張之洞就不客氣了,作主將蔡乃煌調為郵傳部左參議,他的遺缺,卻未派人。

因為這是個特簡的道缺,袁世凱以「先得探探上頭的意思」為名,把開單請簡這道手續,暫且壓了下來。

緊接著,端方有電報到京,指派上海道蔡乃煌解送貢品進京。就這樣,越過了陳啟泰這一關,蔡乃煌得以到京活動。

交卸了差使,第一個要見的是奕劻。他坦率地要求回任,理由是,他一離上海,無法控制局面,新聞紙上可能就會出現「謠言」,說岑春煊與康梁合影的照片,出於他的偽造。那一來風波大起,會成不了之局。

一聽這話,奕劻不免著慌,「等我想法子,等我想法子!」

他說:「你最好先去看看袁宮保。」

袁世凱他當然要去看的,不過說法不同了。以偽造照片的那重公案將被揭發作威脅,是欺侮奕劻不明白報界的情形,他本人不說,報界何由得知其事?何況岑春煊由這幀照片上斷送了功名,根本就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其事極秘密,不虞外泄。奕劻不明其中事理,而在袁世凱面前,卻是瞞不住的。

不過,能聳動袁世凱聽聞的,亦仍舊只有岑春煊。蔡乃煌說他自開缺以後,在上海恢複了當為貴公子的故態,每天晚上在「長三堂子」擺酒,而且經常聚賭,一擲萬金,出手豪闊,因而結交了很多富商巨賈、貴介公子。

「西林表面上醇酒婦人,其實藉以自晦。別的倒都不在乎他,唯一可慮的是跟盛杏蓀走得很近。」

袁世凱早就有此憂慮,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西林未到任就能為杏蓀修怨,總算是夠交情的。」他說:「杏蓀總要有所報答羅!」

「就沒有這層關係,他們亦一定會走在一起。西林的威望,杏蓀的財力,合則兩利,現在有條路子快要成功了。」

「喔,」袁世凱問:「是怎麼一條路?」

「正西。」

「正西?」袁世凱細聽了一下才明白。八卦中正西為兌卦,兌為「澤」也,「原來是澤公。」

「是!這條路要走通了,陳玉蒼怕難其位。」

陳玉蒼是指接岑春煊的郵傳部尚書陳璧。袁世凱知道,盛宣懷心目中艷羨兩個缺,一個直隸總督,一個郵傳部尚書,以度支部尚書載澤最近頗為慈禧太后所籠絡這一點來說,盛宣懷督直,未必能夠如願,當郵傳部尚書,所望並不算奢。

「至於西林,有杏蓀替他在京活動,皇太后年紀大了,又格外念舊,復起亦非無望。」

蔡乃煌看袁世凱沉吟不語,知道他被說動了,因而自陳:「宮保,如果能讓我回任,我一定看得住西林,還要找機會給他難堪!」

「喔,」袁世凱很感興趣地,「你預備怎麼樣跟他開玩笑?」

「象他這樣三世受恩深重的大員,既然因病開缺,就得回籍養痾。在十里夷場是非之地,花天酒地,不說招惹是非,即於觀瞻,亦復不雅,我就拿這個題目,找機會剝剝他的麵皮。」

袁世凱微笑不語,然後突然問道:「你見過南皮沒有?」

「還沒有。」

「去見了他再說!」袁世凱說:「你只要把南皮敷衍好了,事情就可望挽回了。」

「是!」蔡乃煌深深受教,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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