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笑春風 第869章 大結局(五)

朝中格局逐漸穩定,正德龍馭上賓之後的紛亂逐漸為人們所淡忘,楊廷和矯詔並作亂一案也於近日前宣布結案。事情本不複雜,矯詔是事實,慫恿張偉等人武力作亂也是事實,雖然楊廷和費宏等人口口聲聲是為大明朝社稷江山著想,要剷除朝中奸佞,干冒天下之大不韙,但這種論調卻不足以救他們的命。

宋楠的本意並不想殺了楊廷和和費宏等人,畢竟這些都是朝廷曾經的重臣,在朝野上下的影響力非同小可,也許留著他們的命對自己會更有利;但宋楠也不想就這麼輕易的饒了他們,畢竟這些人已經不可能為自己所用了,他們活著便會給不少陽奉陰違之人以希望。

正兩難之際,傳來了楊廷和費宏二人在詔獄之中自掛而死的消息,震驚之餘,宋楠立刻明白了這是錦衣衛衙門知道自己難以下這個決心而玩的貓膩。宋楠將萬志和黃輝召來嚴厲詢問,萬志和黃輝當然不肯承認,只說楊廷和自己清高,難以接受如今的處境,所以自掛而死。並說要去追查詔獄守衛失職之罪云云。

宋楠瞪視他們半晌,終於無可奈何,最後說出一番話來:「你們也莫狡辯了,你們跟隨我多年,我還不了解你們么?我知道你們是怕我難以下決心,所以私下裡解決了他們,這件事你們做的很不對。記住一件事,如今朝廷的形勢已經不同以前,從今以後這等手段不可再用,否則我必不會容你們。大明要中興,朝廷要勵精圖治,必須穩定為先,不能再搞這些激烈的手段。此時不收斂,便會積累仇怨,到了將來的某個時候,清算也更加的猛烈。將來無論遇到什麼事,要有容人之量,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切莫再搞這些手段。」

楊廷和費宏的死果然引起朝中舊臣們的不滿,不是他們不該死,而是這種死法實難服眾。但錦衣衛詔獄隨即出示了楊廷和的獄中日記,內閣經過研讀之後一致認為,楊廷和和費宏之死確系自殺,楊廷和臨死前的日記中有這麼一段話可為其萌生死志的明證。

「……餘一生修身自持,少年時便立下為國盡忠之志,入仕後得皇上恩寵恩師提攜,忝居高位。然余上負聖意,下負百姓,為名利私心所擾,以至於昏聵耳目,做出有悖人臣之舉,實愧對先皇,愧對天下人。余每思之,淚下如雨,錐心似狂,實難自諒。余心本無悖逆之心,然事實俱在,百口莫辯,先皇已去,何以剖白?泉下見先皇之日,先皇亦可恕臣,諒臣否?……」

錦衣衛詔獄看守們也提供了看守記錄,楊廷和自殺之前,好幾日夜不能寐,在牢房之中踱步呢喃,守衛們聽到他口中所說的反反覆復都是那一句話:「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以上兩點證據足以佐證楊廷和畏罪自殺的真實性,而費宏的死也定是見楊廷和自裁,所以也隨之而去,兩人之間有提攜互佐之誼,費宏又是個直性子的人,他跟隨楊廷和自掛而死也是極有可能。

雖然很多人的心中尚有疑問,但事已至此,他們也絲毫沒有辦法,好在讓他們感到安慰的是,鎮國郡王宋楠上奏皇上寬恕了楊廷和和費宏的家人,令其舉家外遷回原籍,子孫永世不得入仕,也算是保全了楊費兩家的血脈。不少人對宋楠此舉甚為意外,同時也對宋楠的看法大為改觀。

……

五月暮春時節,宋府後園之中鶯飛蝶鬧草木融融花團錦簇,後園涼亭的陰涼處,宋楠靠在一張竹椅上眯眼小憩;俏婢婉兒站在宋楠身後替他輕輕的揉著鬢角,青鸞在旁邊替宋楠埋頭撰寫著小几上的一大疊草稿。亭下遠處草地上朱秀芙、葉芳姑、陸青璃、朱鳳桐、沈雲煙、楊蔻兒等人嘻嘻蹴鞠的聲音傳來,夾雜著幾聲奶聲奶氣的叫喊,那是宋楠的小兒女們也在跟著起鬨。

事實上,這種情景已經是宋府的常態,隨著時局的穩定,宋楠反倒清閑起來。楊蔻兒和陸青璃的耳朵也逐漸治療好轉,這一切都得益於李神醫的妙手調教。當初李神醫因預測正德的病情而擔驚受怕逃離京城,現在正德駕崩了,他也去了干係,錦衣衛在四月里在南京找到了他,將他請回京城幫兩女治療。兩女當日被震得耳膜破裂,確實瀕臨耳聾的危險,但經李神醫治療,如今雖有些耳背,但基本上已經恢複了聽力。李神醫說,隨著時日越久,耳疾會逐漸康復;有了他的話,宋府上下也算是心中放下了大石頭。

朝廷上,內有張永外有楊一清,京營中有張侖,他們都能獨當一面,也用不著宋楠去操心瑣事。宋楠得以享受閑暇之餘,也開始著手思考關於大明未來的道路。

改革是必須的,大明朝的積弊太多,需要改的地方也太多,宋楠需要一件件的明確出來,然後按照次序一樁樁的推進,就像當日在馬車上和朱鳳桐所說的那番話一樣,宋楠內心中給自己加了重擔,大明朝的未來如何,自己能否讓大明朝重新煥發生機,這才是重中之重。雖然宋楠也明白,一朝一代總有盛衰之替,就像人一樣總是有生老病死的過程,但宋楠只求在自己掌控的這段時間,給大明朝一些喘息之機,給百姓們多一些好日子過,至於身後百年之事,宋楠自問也顧及不到。

自穿越而來,宋楠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像個忠臣順民一樣,為了這個封建的朝代嘔心瀝血想治國之策,然而這一切終究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宋楠心裡感嘆,自己無法改變大明朝,反倒是被大明朝改變了。

「王爺,這一篇謄寫好了,您瞧瞧吧。」青鸞將散發著墨香的一疊紙張整理好,遞到宋楠面前,她知道宋楠並沒有睡著,只是眯眼享受而已。

宋楠睜開眼坐直身子,接過那一卷謄寫好的紙張,但見紙上滿是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字跡清秀而端正。

「很好,你的字果然和你家小姐所說的那樣,寫的很好,至少比我寫的好看多了。」宋楠笑道。

青鸞紅了臉道:「王爺莫取笑小婢了,小婢的字只是跟著小姐練的,稚嫩的很。」

宋楠微笑道:「已經挺好了,拿筆來,我署上標題,明日去內閣給楊大人他們看看,再修改修改。」

青鸞答應一聲,將沾好墨汁的筆遞了過來,宋楠略一思索,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大明田畝改革策》。寫好後交給青鸞道:「裝訂好,休息一會再謄寫另一篇。」

青鸞道:「不用休息了,小婢這就謄寫,是寫這一篇《大明兵制改革策》還是《大明賦稅改革策》呢?」

宋楠笑道:「都要謄寫,你自己決定吧,我去和她們蹴鞠一會,你也莫累著,也不是一時之事,慢慢寫,慢慢寫吧。」

青鸞答應一聲,重新坐下,擺正姿勢,又開始刷刷抄寫起來。宋楠起身走下涼亭,看著草地上眾女和兒女們嬉戲的身影,擼起袖子正欲過去,忽見通向園子門口的小徑上,小郡主張佩媗正匆匆而來,忙迎上去笑道:「陪娘親去廟裡燒香回來了?」

小郡主點頭道:「是,娘親回房休息了。剛剛外宅有宮裡太監到來,說是傳太后懿旨,請你入宮覲見呢。」

宋楠愣了愣道:「太后?哪個太后?」

小郡主白了他一眼道:「還有哪個太后?西苑的那位現在已經是太皇太后了,還能有誰是太后?」

宋楠皺眉思忖,新皇的這位皇太后很是低調,新皇即位兩個多月來,宋楠和群臣甚至都沒有聽過她說一句話,宋楠也曾數次率群臣去慈寧宮覲見,但隔著一層厚厚的簾幕,既看不清太后的容貌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交流都是靠她身邊的女官來回穿梭於簾幕之外來進行。宋楠雖然覺得奇怪,但倒也沒多想。有個這麼個低調的太后不是壞事,像張太后那樣喜歡參與政務,那才是值得擔憂的。而現在這位低調的太后忽然主動召見自己覲見,這可有些不同尋常。

來到外宅,等候的傳旨太監正在喝茶,宋楠問了幾句,那太監顯然什麼也不知道,宋楠索性不再多問,換了官服跟隨傳旨太監一起出門進宮,半個時辰後,便身在皇宮之中。

走在靜悄悄的慈寧宮的迴廊上,宋楠的心中不斷的揣測著太后召見自己的意圖,打定主意如果這位新太后要是有什麼參與朝政發表意見的想法,自己將堅決抵。制,將她的這種意圖扼殺在萌芽狀態之中;宋楠不能讓第二個張太后出現在大明朝,也不需要後宮太后為國事操心。

「請王爺稍坐,太后馬上便來。」一名女官將宋楠帶進西暖閣之中,替宋楠沏好一杯香茗,躬身道。

「有勞了。」宋楠緩緩坐下,慢慢環視暖閣中的擺設,但見之前張太后所用的所有物事均已更換,屋子裡顯得更加的簡樸和隨意,奇怪的是,在牆角的水竹上方的牆壁上,宋楠看到掛著一柄上了鞘的刀。那劍鞘是新的,而且鑲了珠寶,但從露在外邊的刀柄來看,那把刀顯然不是名貴之物,粗鄙的刀柄上還纏著黑乎乎的布條,跟這刀鞘完全不符。

宋楠起身走過去,端詳半晌,終於伸出手去要摘那柄刀來查看,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宋楠忙縮手轉身,但見竹簾之後,一個模糊的身影靜靜矗立。

宋楠忙躬身行禮道:「給太后請安。」

那身影凝然不動,半晌後出聲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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