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壟上行 第184章 一份清單

徐智膽戰心寒,強自鎮定,壯膽喝道:「大膽,你一個錦衣衛的千戶,居然管閑事管到內廷頭上了,且不說你是一派造謠誣陷,便是從職權上來說,你錦衣衛還沒這麼大的權利。」

宋楠冷笑道:「沒這個權利?皇上有這個權利么?明日我便進宮,將你等私貪內務府巨款之事告知皇上,瞧皇上饒不饒的了你們。」

徐智喝道:「你說貪便是貪了?皇上豈會聽你一面之詞?怕是你誣陷我等,自己倒要糟了報應。」

宋楠嘿嘿直笑,笑的徐智心裡發毛:「徐公公看來是真糊塗了,你這密室里的銀子都是泥糊紙紮的么?今晚我連臉面都不遮便來見徐公公,徐公公當不會以為我是個笨蛋吧?江湖規矩,照了面便要殺人滅口,我既然敢不蒙臉便跟你照面,便是掌握了你們確鑿的證據。」

徐智無言以對,自己密室的銀兩可是鐵證,這些銀子曝光之後無論如何也不能自圓其說,不過好在瞧宋楠這架勢不像是來殺人滅口的,這幾十萬兩銀子他宋楠也沒辦法弄走,先虛與委蛇一番,待宋楠一走,即刻將銀子轉移藏匿便是。

「宋千戶,你我素無淵源,也無冤無仇,也不必來尋咱家的事,這銀子在我密室中不假,但可不是咱家私吞的銀子,而是內承運庫庫房整修,臨時放在咱家這裡。這事兒王岳和范亨都知道,都能提咱家作證,鬧到皇上那裡,也不過是個不合規矩之過;倒是你宋千戶夜闖民宅,幹些盜跖勾當,怕是要倒大霉了。」

徐智也算是有急智,匆忙之間想了個牽強的理由來應對,不過事情要是抖摟出去,王岳和范亨定會為自己打圓場,只要不是貪污,什麼都好說。

宋楠道:「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是不見證據不死心了,好吧,便教你明白,我可不是無備而來。」

宋楠伸手入懷,掏出一疊紙來,對著燈火展開讀道:「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岳,弘治九年入司禮監,月俸八十石,合月例四十兩,一年合計六百兩,加額外炭薪車馬伙食補貼,年不過千兩。入司禮監十年,合計不足萬兩;然東仁壽坊、北靈春坊各有豪宅兩所,分別記入其從弟王思、堂兄王顧名下,宅中雕樑畫棟僕從如雲,兩宅市價約二十萬兩。城南十里庄良田五千畝,價值八萬兩,南薰坊十字街鋪面六間,上下三層,市價十五萬兩。粗略估計王岳家產田地累計約五十萬兩上下。」

徐智臉色煞白,汗珠滴滴而下,這些房產地產徐智當然知道,沒想到宋楠竟然列了清單一一舉出,雖然數目上出入不小,王岳豈止五十萬家產,怕是翻三倍也不止。

「徐公公,王公公十年不花錢,其月例累積也不過攢下一萬兩銀子,這五十萬兩的家當從何而來?這可是要五百年才能攢起來的呀,難道王公公長生不老彭祖在世不成?」宋楠微笑道。

徐智結結巴巴道:「我怎麼知道,這事你該問王公公去,再說,焉知你說的這些是真是假。」

宋楠冷笑道:「你且強辯,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宋楠是幹什麼吃的,我正南坊錦衣衛數百兄弟可是秘密查了四五天,這點事查不出來我還混個屁,坐住了,聽好了,下邊還有。」

「司禮監秉筆、東廠提督范亨,外城宣南坊大宅一座,崇教坊宅第兩座,價值二十萬兩。保定府莊園一座,田畝八千,價值十五萬餘。香山別院一座,價值五萬兩,其餘產業若干,價值十萬餘,總家產計六十萬兩。范亨年俸八百兩,需八百年月例累積可得此巨產。」

「御馬監掌印太監徐智,小時雍坊外宅一座,記入其表兄趙思昌名下,價值兩萬兩;其宅中密室存銀四十二萬兩,總家產計四十四萬兩,年俸八百兩,需五百五十年可得此巨款……」

「……」

宋楠冷冷的聲音在柴房中回蕩,從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岳到范亨、徐智,內承運庫馬力,尚衣監崔浩,內官監,司設監,殿直監的頭頭腦腦二十餘人盡數羅列俸祿家產等項目,無一漏過,而且所列名目個個屬實。

徐智越聽越心驚,就聽哐當一聲,扭來扭去的徐智將那張破椅子不穩當的木腿終於扭斷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軟的也爬不起來,索性趴在地上喘氣了。

宋楠念完手上的紙,仔細的疊好揣進懷中,叉著腿看著徐智微笑道:「徐公公,這些證據可有出入啊?皇上若知道這些該怎麼想呢?你們當皇宮國庫是自家的銀庫是么?想拿便拿,還拿的這麼瘋狂,這是在作死啊。」

徐智伸袖在臉上亂擦,汗珠和灰塵混合在一起,弄得臉上一片狼藉不堪,心中急速尋找著對策,這麼詳細的一份清單若是真教宋楠遞到皇上面前,要是能活命才怪了。

宋楠低聲道:「徐公公,這回你不再狡辯了吧,先前我說你死期已到你還嘴硬,你知道為何劉瑾劉公公要五十萬兩銀子修豹房么?」

徐智再次驚訝,劉瑾要五十萬兩修豹房的事宋楠都知道,看來這一切都是蓄意為之了。

「難道……這是個圈套?」徐智啞著嗓子咽著干吐沫怪聲問道。

宋楠道:「算你還沒糊塗透頂,不要一筆巨款,焉知內承運庫已經空空如也?你們賬面上做的滴水不漏,庫房密室又無人能進,馬力跟條看門狗一樣死把著門,怕是誰也不知道庫內已經空空如也了。」

徐智顫聲道:「原來果然是個陰謀,真是想不到。」

宋楠笑道:「本來以為五十萬兩庫房裡還能拿得出,劉公公還打算過一段時間再追要三十萬兩,一定要逼得你們走投無路,現在看來,已經無需再逼了;你定是打算明日將銀子運往宮中充數吧,這便是王岳范亨和你商議的對策么?」

徐智忽然叫道:「銀子我等補上便是,這些宅子田地都不在我們名下,皇上豈會憑此斷定我等私吞?」

宋楠道:「你把天下人當傻子么,你表兄趙思昌原是個老實巴交的種地的,哪來這麼多錢買宅子,宅子里的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別跟小爺說是暫時保管,內承運庫兩座庫房,地方大到可以搭台唱戲,偏偏要搬到你宅子里存放,天下人都是三歲孩兒才會信了你的鬼話。」

徐智叫道:「總之,總之,這其中另有緣由……」

宋楠嘆道:「死到臨頭還嘴硬,那我可救不得你了,明兒皇上面前見吧,本想來救你一命,讓你脫了險境,沒想到你如此執迷不化,當真死有餘辜。」

宋楠起身對葉芳姑招手道:「咱們走吧,徐公公不怕死,咱們又何必多費口舌,叫手下弟兄們盯著宅子,誰敢搬運銀子就地拿問,我還指望著這個功勞陞官呢。」

葉芳姑啐了一口道:「早跟你說了,跟這等人費口舌純粹多餘。」

宋楠道:「我的錯,原以為這信徐的人還不錯,不忍見他全家赴死,是我錯了。」

兩人邊說邊拉了門往外走,徐智心亂如麻,聽宋楠話意中竟有相救之意,一想到明日在皇上面前要是逼問起來自己萬無抵賴之處,頓時顧不得許多了,舉手叫道:「宋千戶且慢。」

宋楠停步道:「怎麼?爺們沒工夫聽你抵賴,你這樣的人小爺見得多了,鬼頭刀架在脖子上你才知道害怕,到那時卻遲了。」

徐智哭喪著臉道:「宋千戶,救我一救。」

宋楠道:「救你么?這可有些難了。」

徐智哀求道:「那還不簡單?你這些東西別往皇上跟前遞,容我等變賣家產,將銀子補上便是。」

宋楠點頭道:「倒是個好辦法。就當沒發生過,嗯,不錯的辦法。」

徐智喜道:「你答應啦?」

宋楠嘿嘿一笑道:「我為什麼要答應?那與我宋楠有何好處?」

徐智急道:「但宋千戶即便是稟報皇上,也沒好處可得啊,這件事本身便不是你們錦衣衛所管轄之事,你這麼一鬧,我們是完了,你也落個逾矩之過呢。」

宋楠嘿嘿笑道:「那我也願意,因為我可以看著我的仇人被滿門抄斬,豈不是快事一件?」

徐智愕然道:「仇人?」

宋楠咬牙道:「對,狗賊范亨執掌東廠,按照指使手下與我錦衣衛衙門多有摩擦,數番欲置我於死地,下毒毒害我,派羅芳設伏,可別說這不是他首肯的。這回我便是要他去死,至於連累到你們,我也只能說聲抱歉,誰叫你們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呢?說不定也有你的份。」

徐智連連擺手道:「跟咱家毫無干係,這等事我也有所耳聞,但范亨所轄東廠之事我御馬監又豈會插手,范亨最忌諱別人插手他東廠之事。」

宋楠歪頭道:「與你無干?」

「決計無干。」徐智恨不能將心剖出來表白,一臉的無辜。

宋楠道:「那隻能是怪你倒霉了。」

徐智叫道:「宋千戶不是說來指點我一條活路的么?范亨得罪你,我可是從沒得罪你。」

宋楠道:「你這是決心跟他們劃清界限么?」

徐智道:「請宋千戶指點活路。」

宋楠呵呵一笑,迴轉身來坐下道:「好,識時務,你說的對,你我並無冤讎,我只要范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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