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蘭斯依然奮戰在燭台之前。
船上提供的蠟燭非常劣質，不過勉強能用，蘭斯手裡提著一隻羽毛筆，在潔白的筆記本上一行一行地做著筆記。
雖說他學習《深淵語進階》這門課程，不需要課本，只需要打開狐狸儲存的資料即可，但是蘭斯依然堅持做筆記。
晶元記憶的東西，和他自己記憶的，到底是有些區別的。而口頭背誦的東西和親手做過筆記的知識又是不同。
唯有自己一遍一遍做過筆記，親身理解過這部分知識的本質內容，才能真正地掌握這些知識。
蘭斯來自二十二世紀的地球，深知基礎的重要性，唯有基礎打牢了，日後攀爬更高的巔峰才能順風順水；他也知道學習必須依靠自己，二十二世紀的地球有一句名言：「生物晶元改變了生活和學習的方式，但改變不了生活和學習的本質。」
蘭斯對此深信不疑。
晶元是用來輔助學習的，說到底，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才行。
淡淡的藍黑色墨水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又一行的感悟，深淵語進階的教程難度遠遠高於入門，就算有晶元的幫助，他學習起來也是一頭霧水，非常吃力。
這就是沒有老師的壞處。如果有老師給他解釋一遍，然後再行學習記憶，則會迅速和方便地多。
蘭斯抄了一段，放下羽毛筆，重重地打了個哈欠。他眼前再度浮現起安曼巫師的慈祥笑容，就在他走的前兩天，安曼巫師的葬禮低調地舉行了，一直在近海消滅魚人的子爵都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參加。
蘭斯記得清清楚楚，老師的屍體枯萎地非常厲害，看上去就像一具風乾千年的乾屍。
當時他被這恐怖的場景震得有些不寒而慄，這也是他第一次領略到巫術的可怕之處。
然而要知道，不論是安曼巫師本人，還是和他同歸於盡的那頭藍鱗先知，都僅僅是二級巫師的水平而已。他們在龐大而神秘的巫師界中，也只是下層人物。
至於蘭斯這樣的初等學徒，則更是不起眼的炮灰罷了。
……
「聽說那些巫師組織，都遠在深山大澤之中，是普通人類無法觸及的角落。在巫師出沒的地方，也會有很多恐怖的怪物，神秘的遺迹，真是讓人嚮往啊。」
蘭斯托著腦袋，靜靜地想著。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咚咚咚！咚咚咚！」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觸碰船隻的底板一樣。
蘭斯的臉色微微一變：「難道是鯊魚？」
像麗莎女王號這樣的裝滿貨物的大船，其噸位是非常重的。普通的小魚頂撞底板，很容易就被水流沖走了，根本不能持續這麼久。
然而他立刻就否定了這種想法。
鯊魚群大多出沒於深海，而麗莎女王號的航線是一直沿著海岸線崎嶇北上的，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能夠看清一旁的陸地，可以說是一直都在近海航行。
不可能是鯊魚。
蘭斯屏氣凝神，靜靜傾聽，然而那種聲音似乎是消失了。
「難道是我的錯覺？」
蘭斯沒有放鬆警惕，他快速從奧術之戒里取出兩筒箭壺背在背後，又將短弓和短劍都窩在了手裡。
「狐狸，你感應到什麼生物了么？」蘭斯在心中問道。
「沒有。」狐狸回答。
蘭斯卻越來越覺得不對，他把耳朵附在一旁的船壁上，這一次，他卻是聽到了結結實實的咚咚聲！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咚咚聲，是從甲板上傳來的！
蘭斯臉色大變，這可不是水手們的腳步聲。
「狐狸，根據我的聽覺，能分析出是什麼東西么？」蘭斯問道。
「聲波分析中……聲波分析完畢。」
「根據我的資料庫，發出這種腳步聲的，有91%的概率是藍鱗魚人、紅腮魚人或者三目魚人之中的一種！」狐狸的結果出來了。
蘭斯眉頭一皺，居然是魚人！
而且腳步聲上來看，這批魚人的數目還不少的樣子。這幫傢伙想幹嘛？
「難道是打劫？」蘭斯心中浮現出一種可能性。
驃騎王國的海域附近時常有各種種群的魚人出現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這些生物不事生產，只會搶劫。但是令蘭斯疑惑的是，從這些魚人的腳步聲上來看，好像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傢伙啊。
而蘭斯印象中的魚人，都是和冰霜地妖一樣的智慧低下，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紀律。
「除非……」
蘭斯腦海中不斷地思考著，就在這個時候，甲板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凄厲的呼嘯！
這聲呼嘯過後，走道上立刻傳來了水手們哄鬧的聲音。嘈雜無比的腳步聲伴隨著說話聲，讓蘭斯根本分辨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了想，暫時將武器收了回去。反正他想要用的話，隨時可以取出來。
然後他打開艙門，發現所有的水手都在傑森的號令之下衝上了甲板。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艙門打開了。
薇拉探出了一個腦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道：「蘭斯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情？」
蘭斯對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轉身出了門。
「躲在房間里，不要出來。」蘭斯告誡她說。
「大驚小怪……」對面另外一扇門也打開了，大表哥穿著睡衣，忍不住嘲諷道：「你知道麗莎女王號多少年沒有出事故了么？」
「對了，小薇拉，羅伯特和馬修斯呢？」馬迪爾突然想起來，他們的那兩個護衛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了。
薇拉搖頭道：「他們不是應該在我們房門口么？難道是和那些水手們一起上甲板了？」
馬迪爾的臉色頓時一變。
蘭斯卻是沒有再和這對錶兄妹扯皮，自顧自走了。
他沒有跟隨水手們一同走上前甲板，反而是往底倉走去。
在那裡，有一個通往後甲板的通道。
……
蘭斯的腳步輕快，在黑暗之中，他越走越快。
因為此時此刻，從他的頭頂已經傳來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喊殺聲、怒吼聲，還有一些嘰嘰咕咕的奇怪聲音。
「媽的，真是魚人！」
他偷偷從後面溜上了甲板，在月色之下，他躲在幾箱貨物的後面，看清楚了與水手們廝殺的正是一群手持鋼叉的魚人！
這些魚人觸鬚特別長，鱗片是淺藍色的，兩腮突出，顏色非常猩紅。
「而且還是戰鬥力最強悍的紅腮魚人。」狐狸補充道。
蘭斯暗自點頭，看著水手們在魚人的圍攻下節節後退，他略微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躲起來再說。
倒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蘭斯覺得這事兒絕對沒那麼簡單。一群訓練有素的魚人背後，除了對方族群中誕生了一名魚人先知之外，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是一個存在魚人勇士的族群。
考慮到魚人先知誕生的難度和低的可憐的概率，蘭斯覺得還是後一種可能性更加靠譜。
只有存在魚人勇士，這些魚人才會聽從他的號令，從而有組織有紀律地進行偷襲。
「船隻一直是在前進的，怎麼這麼容易就讓這些魚人爬了上來？」蘭斯心中有疑問。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主桅杆上的風帆居然被降了下來。
船隻並沒有在前進，而是靜靜地漂浮在海面上，隨波逐流。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蘭斯深吸一口氣，看著又一波魚人叫囂著從海面上爬上了甲板，他強忍住出手的意願，而是往一旁的主桅杆走去。
……
半個小時之後，人類水手的抵抗聲越來越弱。大部分的人都被擊敗，被紅腮魚人們用一根根結實的水藻捆綁起來，跪在了甲板上。
一個身材比一般同類高大許多的紅腮魚人來回走著，嘴裡發出一陣陣呵斥聲。
在他的呵斥之下，其餘的魚人辦事更加迅速，不一會兒，所有的人都被俘虜。除了蘭斯。
貴族兄妹自然也不例外，他們雖然躲在了房間里，但也被粗暴的魚人士兵捉住了，帶到了甲板上來。蘭斯還注意到，他們那兩個倒霉的護衛——羅伯特和馬修斯，好像都被人下了葯，正處於昏迷之中，毫無知覺地被紅腮魚人綁在了一起。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這是最安全的船隻么？」
「你們的衛兵呢？你們的水手呢？就讓一群魚人給打敗了？！」
大表哥聲嘶力竭地沖著水手們喊著，然而下一秒，他卻愕然發現，兩個紅腮魚人架著同樣昏迷的傑森船長來到了甲板上。
「你乾的不錯。」高大的魚人勇士用生澀的通用語說道。
「什麼？」馬迪爾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腦門就狠狠地被人踹了一腳，凄慘無比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