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誰是誰的過客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們在路上

天空中飛來一匹馬

在大好山河之上

宮牆是硃紅色的,很長

晴空如碧,天上沒有人

可這宮殿也是空的呢門口裝著鐵柵欄,有銹跡

我是在柵欄外面的人

隔著發黃的白紙探聽些什麼

在夜晚,總會有一些人穿牆而過

提著宮燈,在迴廊里對我笑

壓低聲音說,有一匹馬

曾在宮殿上空經過

然後,就有一些人不見了

天空中飛來一匹馬

真不巧,這是一個下雨天

天色是暗的,有涼風

我是在窗子里看雨的人

暫且把馬看成白色,生有翅膀

而它剛好路過窗子

或者它正向我這裡飛來

雨水穿過視線,透明的就像人,哭泣的樣子

那這匹飛來的馬承載著悲傷嘍

天空是沉默的,雲在動

我看著雨還在下,只是變慢了些

----秋凌白《天空中飛來一匹馬》

李海軍出發的這天早上,正好是星期一,安鐵一大早就起了床,這時,瞳瞳還在屋子裡面睡覺,安鐵站到陽台上伸了個懶腰,此時,窗外的天色灰濛濛的,從海上飄來的霧氣把對面的建築以及遠處的海面罩上了一層輕紗。安鐵把手支在窗框上,眯著眼睛辨別著外面的景物,這個時候,小區里的樹木已經呈現出了綠的極致,估計再下幾場秋雨,那些葉子就變黃了,不知為什麼,今天早晨秋天的氣息格外濃烈,就像安鐵心裡忍不住的離愁別緒。

正在安鐵站在陽台上愣神的時候,安鐵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舔自己的腳趾,安鐵本來以為是小白,也沒低頭看,後來覺得不對勁,一低下頭,看見是瞳瞳撿回來的那隻流浪狗在舔自己。安鐵搖頭笑了笑,把身子蹲下來,摸摸那隻小狗的腦袋,自言自語似的說:「小傢伙,精神頭不錯啊,我都把你忘了。」

「叔叔!它叫小小白,你覺得怎麼樣?」瞳瞳在安鐵背後說道。

安鐵扭過頭,看見瞳瞳穿著睡衣,迷迷糊糊地站在自己身後,嘴角的笑意很濃,像是站在背後看了好半天了,安鐵道:「丫頭,你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啊,啥時候修鍊成神仙了,嘿嘿。」

瞳瞳也蹲了下來,抱起那隻小白狗,摸摸小狗的脊背,說:「剛才是你站在那想事情沒聽到我的聲音,還是小小白把你的魂收回來的呢,是吧?小小白。」

安鐵看著瞳瞳在那撫弄小狗,道:「咱家都快成動物園了,以後不會再來個小黑、小黃之類的吧?」

瞳瞳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會,說:「那可不好說哦。」說完,瞳瞳盯著安鐵看了幾秒鐘,笑道:「叔叔別怕啊,我不會把咱家變成動物園的,嘻嘻。」

安鐵道:「鬼丫頭,好了,我得出發去送你海軍叔叔了,你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我一會轉告他。」

瞳瞳一聽,趕緊把小小白放下來,跑到冰箱旁邊,拿出一盒東西,遞給安鐵,說:「也沒什麼持別的,你幫我說祝他一路順風吧,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壽司,帶給海軍叔叔路上吃。」

安鐵接過瞳瞳手裡的東西,看了看,只見半透明的盒子里裝了滿滿的精緻的壽司,從最上面一層看起來花花綠綠的,很像超市裡賣的那種,安鐵道:「這麼多啊,估計夠你海軍叔叔吃好幾天了,小丫頭還挺有心,呵呵。」

瞳瞳抿嘴笑了笑,說:「其實我也想去送送他,可我又怕海軍叔叔見了我會想起卓瑪,唉,叔叔,你說海軍叔叔什麼時候能徹底把卓瑪忘掉啊?」

安鐵聽了瞳瞳的話,突然愣了一下,說:「丫頭,你會把卓瑪忘掉嗎?」

瞳瞳聽安鐵這麼一問,目光閃爍地說:「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卓瑪,所以我要把卓瑪送我的這串鈴鐺一直戴在身上。叔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安鐵道:「什麼能不能的?說吧。」

瞳瞳低著頭想了片刻,道:「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把我忘了嗎?」

安鐵愣愣地看看瞳瞳,然後不自然地笑了笑,摸了一下瞳瞳的頭髮,說:「傻丫頭,大早晨說這些幹啥,如果我會把你忘了,除非我腦子進水了,哈哈,好了,別說這些了,你把我情緒整得這麼傷感,一會還怎麼送你海軍叔叔,我走了,你一會去上學吧。」

瞳瞳兀自站在那笑了一下,說:「嗯,叔叔,你別忘了轉告海軍叔叔,我會想他的。」

安鐵道:「知道了,我走了啊?」

安鐵來到李海軍要出發的地方,中山廣場附近的一條街道,這條街道的兩旁種著一排高大的梧桐樹,安鐵把車停下來的時候,有一片略微泛黃的梧桐村葉正好飄落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安鐵看著這枚早黃的葉子出了一會神,然後把車門打開,站在街邊的人行道上等著李海軍。

早晨的街道異常寧靜,這條延伸了很長的路,在梧桐村的襯托下,好似電影中的某個場景,或者夢中的一個片段,安鐵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長椅子,坐在椅子的一頭,打算點一根煙抽。安鐵拿出打火機,打火時,秋風反反覆復地把安鐵的火吹滅,安鐵懊惱地把打火機丟在地上,猛地一抬頭,李海軍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

李海軍對安鐵笑了笑,拿出一隻打火機,『啪』地一聲把火遞到安鐵的面前,安鐵把那隻煙點上,道:「你怎麼跟幽靈似的,不過,你出現得還真及時,雪中送炭,哈哈。」

李海軍放下肩頭那隻巨大的背包,坐在長椅子的另外一頭,說:「下次我可不會出現得這麼巧了,我會一直在路上,呵呵。」

安鐵看看李海軍,又拿出一根煙遞給李海軍,只見李海軍把煙點上,抽了一口,對安鐵淡淡地笑了笑,然後眼睛凝視著不遠處的廣場,不知道心裡再想些什麼,這個時候,安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點什麼好,安鐵看著李海軍,心想還是先讓李海軍自己跟這個城市做個短暫的告別吧,這種告別的方式無需言語。

這個養育了李海軍的城市,這個他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不知道李海軍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也許傷感中有感激,畢竟這是你出生與成長的故鄉,可是,城市是故鄉嗎、不知為什麼,秋天似乎總跟離別有關,安鐵記得自己上大學的那個秋天,老父親把自己送到車站,在臨上車的一刻,父親看著安鐵,頓了一下,彷彿有些悵然,但隨後還是堅定地把安鐵叫住,從口袋裡摸出一盒很貴的煙,遞給安鐵,輕輕地說:「碰到老師裝根煙,自己要少抽。」在這之前,父親一直是反對安鐵吸煙的,安鐵在父親的面前從來也沒敢抽過,可那天,父親居然為自己買了一盒煙送別,安鐵覺得非常意外。

也正是那個秋天,安鐵覺得自己真的好像要長大了,父親在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來對待自己。那年秋天,安鐵深刻體會到了父親在秋天的背影是那麼自豪和孤單。

兩個人坐了一根煙的功夫,安鐵道:「海軍,你這次走,跟伯父伯母說好了嗎?」

李海軍愣了一下,道:「他們很支持我,可我心裡還是感覺很慚愧,這段日子我才發現,我爸我媽都老了,雖然他們還時常把白頭髮染成黑色,可我發現髮根白得有點觸目驚心,特別是我爸,背都駝了。」李海軍說到這,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傷感。

安鐵聽了李海軍說的這些話,彷彿也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似的,在兒子遠行的時候那傴僂的背影,安鐵清了清嗓子,道:「操!算你小子有心,知道他們都老了就好,記得早點回來,這裡有你的家,還有一直賴上你的兄弟,嘿嘿。」

李海軍乾澀地笑了一下,道:「怎麼成賴上我了,從你小子到了我那家酒吧開始,我就一直把你當成兄弟,親兄弟!也只能是你這個兄弟才會把我從地獄裡拉出來,安鐵,我以後每到一個有意思的地方會給你寫信的,我記得你向我要郵戳來著,哈哈。」

安鐵道:「你還真放心上啦?不用了,寫信多麻煩,給我發個信息就行。」

李海軍道:「不,要寫,因為我想寫,你不收也得收。」說完,李海軍把胳膊搭在椅子的椅背上,抬頭看看那高大的梧桐村,然後看看安鐵說:「好了,我該上路了。」

安鐵把李海軍的大背包拿在手中道:「這麼快啊,走吧,我送你走一程。」

李海軍站起身,從安鐵手中拿過背包,沉默了一會,道:「不用了,你早點回去吧,記得照顧好身邊的人,還有,沒事的時候幫幫飛飛,酒吧現在這個樣子,把爛攤子給她我其實挺過意不去的。」

安鐵點點頭,道:「你別擔心,飛飛的能力你不是不知道,有她,酒吧的生意會好起來的,對了,飛飛跟你說她為什麼不來了吧?」

李海軍笑笑說:「說了,我們倆早在酒吧告別好幾回了,幫我跟瞳瞳帶個好吧,就說如果我回來給她帶禮物。」

安鐵這才想起瞳瞳還給李海軍準備了一大盒壽司,道:「你看我這記性,瞳瞳還讓我送你點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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