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鐵說完了那句話之後,看見瞳瞳睜著大大的眼睛膽怯地看著自己,安鐵以為這個小丫頭嚇壞了,肯定會哭出來,可讓安鐵意外的是,瞳瞳看了一會,低著頭說:「你的家太亂了。」
安鐵一聽,頭立馬就大了,氣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瞳瞳站在原地,也不說話,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不時用眼角瞥一眼暴跳如雷的安鐵。過了一會,安鐵拉起瞳瞳的胳膊,拽著瞳瞳往門口走,瞳瞳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安鐵,也看不出這個小丫頭是害怕還是在挑釁。
安鐵把瞳瞳拉到門口,說:「把鞋穿上!我們去派出所。」
瞳瞳還是盯著安鐵,眼神里多了一絲慌亂,然後把胳膊從安鐵的手裡甩出來,把她那雙髒兮兮的布鞋穿上,說:「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說完,抬起頭倔強地看著安鐵,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安鐵本來把瞳瞳拽到門口時就有些後悔了,心想這個小丫頭要是哭出來,或者求求自己,也就算了,現在一看,心裡的怒火又著了起來,自己也穿上鞋,沒好氣地把瞳瞳帶到樓下。
安鐵打開自己那輛破自行車,把瞳瞳拎起來放到車後,蹬著自行車就往派出所走,四月份的風涼颼颼的,安鐵感覺這習習的涼風讓自己的腦子冷靜的很多。安鐵回頭看了一眼瞳瞳,發現這個小女孩用手死死地抓著車后座的鐵欄杆,也不肯摟自己的腰,臉上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同時又帶了點茫然看著道路兩旁的建築物。
這時,安鐵突然想逗逗這個小丫頭,看了一眼前面,故意把自行車騎到凹凸不平的地方,使車子劇烈搖晃起來,果然,瞳瞳嚇得用雙手死死地摟住安鐵的腰,安鐵感覺瞳瞳溫暖的小手抓在自己的腰上,心裡有種惡作劇得逞了的感覺。
安鐵把瞳瞳帶到派出所,瞳瞳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拽著安鐵的衣角,一刻也不鬆開,安鐵費勁地想把自己的衣服從瞳瞳的手裡拽出來,對瞳瞳低吼道:「你鬆開!你不是不怕嗎?那就跟我進去。」
瞳瞳一看安鐵的態度十分堅決,把拽著安鐵衣角的手鬆了一下,氣呼呼地自己往派出所里走。安鐵看著小丫頭的倔樣,忍不住自己搖頭樂了一下,跟著瞳瞳進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人一看安鐵又帶著瞳瞳過來了,趕緊說:「小安啊,這個小姑娘的家人一直沒線索呀,你們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的。」
安鐵說:「我不是來問她家人的音訊的,我是想把她送過來,還是由你們來安排她吧。」
派出所的人問:「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
安鐵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瞳瞳,有些無奈地說:「我一個大小夥子,帶著一個小丫頭太不方便了。」
在安鐵和派出所的人說話的時候,瞳瞳低著頭安靜地站在那,耳朵仔細地聽著兩個人的對話,手有些緊張地擺弄著,好像安鐵他們談論的不是她一樣。
派出所的人看了看安鐵,又看了看瞳瞳,想了一會說:「我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事啊,要不你再給帶兩天,我們先聯繫一下救助站或者孤兒院什麼的。」
瞳瞳一聽,滿臉迷惑地抬起頭看看那個民警又看看安鐵,努了努嘴,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低下頭,沒說話。
安鐵有些為難地說:「民警同志,你們不是要為人民服務嗎,我今天真不能再收留她了,她在我家這幾天,我自己的生活都被打亂了,你們還是先把她留在這裡,再問問她家裡的情況吧。」說完,安鐵看了看瞳瞳,發現她正在咬自己的手指,小腦袋瓜里也不知在想什麼,不過,安鐵可以肯定這個小丫頭很生他的氣。
民警又把安鐵和瞳瞳仔細觀察了一會,沉吟了一下說:「我們知道,你挺為難的,可我們也有實際困難啊,哎呀,這個事……」說到這裡,民警注意到安鐵和瞳瞳還在站著,便說:「你們先坐,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安鐵在民警對面坐了下來,發現瞳瞳還站在那沒動,低聲說:「小丫頭,坐過來,警察叔叔還要問你話呢。」
安鐵說完,瞳瞳還是不動彈,安鐵的火氣又上來了,一把就把瞳瞳拉過來,推坐到自己旁邊的座位上,瞳瞳抬頭驚恐地看了安鐵一眼,搓著被安鐵抓疼的胳膊,眼淚在眼圈直轉悠,就是沒有掉下來。
瞳瞳和安鐵坐下來後,民警問瞳瞳:「小姑娘,你再想想,你家到底在什麼地方?家裡還有誰?要是實在想不起來,那你回憶一下你家住什麼樣的房子,周圍有山還是有河?」
瞳瞳裝做在努力思考的樣子,想了一會,用帶點口音的話小聲說:「我不記得了。」
安鐵一聽,心裡十分上火,這樣的話瞳瞳不止說了一百次了,瞳瞳一說這句話,讓安鐵沒來由地覺得失望,這時,安鐵已經很沒耐心了,站起來,說:「民警同志,你先問著吧,我還有事先回去了,要是你這邊有什麼新情況再給我打電話吧。」
瞳瞳一聽,看了一眼安鐵,張了張嘴,眼淚在眼圈又開始轉悠,把手指放進嘴裡輕輕地啃著,坐在那裡又低下了頭。
民警一看安鐵堅決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坐在那裡琢磨了一會說:「那你先忙你的吧,我一會先聯繫一下救助站。」
安鐵一聽民警要把瞳瞳送到救助站,心裡很不是滋味,看了看坐在那裡的瞳瞳,有點不忍心,可一想起瞳瞳把自己寫了一晚上的稿子弄丟,咬咬牙,說:「行,那我走了,民警同志費心了。」說完,安鐵又看了一眼瞳瞳,只見,小丫頭連頭也沒抬一下,一直咬著自己的手指不說話,估計那根手指都快被她咬破了。
安鐵從派出所回到家,剛打開門,心裡就開始空落落的,前幾天安鐵一回家發現家裡有個小女孩很不習慣,可現在小女孩不在了,安鐵又開始不習慣起來。
安鐵進了客廳,坐到沙發上,環視著整個屋子,各種物品都乾淨地碼放起來,讓這個小屋子一下子變得很大、很整齊,安鐵點了一根煙,往沙發上一仰,感覺屁股被什麼咯了一下。安鐵抬起屁股摸索了一下,從沙發墊子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來,安鐵把那塊破舊的花里胡哨的布包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個嬰兒巴掌大的銀鎖片,只見這個銀鎖片的做工很粗糙,銀制的表面有些發污,看上去髒兮兮的。安鐵把這個鎖片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發現在鎖片的背後還刻著「瞳瞳百日」四個字,看到這幾個字,安鐵又想起了瞳瞳,心裡想,那個倔丫頭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
這時,安鐵才想起自己那篇被瞳瞳搞丟的稿件,心裡很上火,走到書房裡打開電腦,試圖再找找那篇稿子,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回來,安鐵只好坐在電腦前,一邊回憶,一邊從新寫。寫第二遍稿子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原稿又不見了,既沒有參照,又沒有靈感,安鐵簡直快鬱悶死了,機械地敲打著鍵盤,心裡憋著氣,不住地抽煙,一會功夫就把煙頭塞滿了煙灰缸,屋子裡搞得像著了火似的。
安鐵坐在那寫到大半夜,終於把那篇稿子重新寫了出來,安鐵吸取了前面的教訓,把稿子保存了好幾遍才關掉電腦,關了電腦後安鐵長吁一口氣,伸了個懶腰。
這時,安鐵扭頭一看,書房的單人床上被子很整齊地折在那裡,電腦桌的桌面也被那個小丫頭擦得乾乾淨淨,連以前安鐵擦不掉的頑漬都沒有了,這讓安鐵剛才弄上去的煙灰在桌面上顯得特別突兀。
安鐵的心裡又開始想起那個小丫頭來,呆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最後決定給派出所打個電話問問。
安鐵接通的電話後,是另外一個值班民警接的電話,估計剛才還在睡覺,嗓子有些沙啞地問:「什麼事?」
安鐵說:「你好,我想問問白天送過去的小女孩還在嗎?」
電話那頭沒好氣道:「你誰呀?」
安鐵說:「我是白天把那個小姑娘送過去的人,想問問她還在不?」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一下說:「你等會,我去走廊上看看。」
安鐵一聽走廊上,心裡更不是滋味了,這時,電話那頭的民警說:「還在那呆著呢,在椅子上睡著了。」
安鐵問:「她怎麼在走廊上啊?」
那頭說:「誰知道吶,送她去救助站她死活都不去,這個小丫頭人小脾氣還挺大,我們明天就把她送福利院。」
安鐵聽了心裡一驚,說:「怎麼不給她找找家人啊,幹嘛送福利院,她不是孤兒啊。」
那頭一聽,不高興地說:「我們還能滿世界給她找家呀,現在殺人放火的逃犯我們還抓不過來呢,哪有時間整這事,你呀,就別添亂了,你要是擔心她,你就替她找找,別在那指手畫腳的。」
安鐵聽完,窩了一肚子火把電話掛了,心想,操!這人民警察態度怎麼這麼差,一點同情心也沒有,讓個九歲的小姑娘睡走廊里。可安鐵又一想,我自己就有同情心了?還不是我把那丫頭給送過去的?還不住地推脫自己的責任。
安鐵越想越煩躁,打算去衛生間洗個澡清醒一下,安鐵光著身子走出卧室的時候,不自覺地環視了一下屋子,下意識地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