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七章 是醉還是清醒?

但我不能哭!

我不斷地告訴自己:我不能哭!我不能哭!

我是一個冷血的男人,幾乎沒有了感情,沒有事情能讓我特別高興,也沒有事情能讓我特別難過。

跟曉薇分手以後,我一反常態地痛哭,每天都在哭,一想起曉薇就哭,一想起拍拖時的事又哭,哭了半個月,終於哭得連眼淚也乾枯了,儘管仍然十分傷心,但眼淚再也流不出來。後來我對自己說,從此除自己外,我不能相信任何人,從此我不能對任何人付出真感情,我只能愛著我自己。跟曉薇分手後所流的眼淚,已是我一輩子該流的眼淚的總和(至少是總和中的大部分),從此我不能再哭!

然而現在呢?

哭?還有什麼值得我哭?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有什麼值得我哭?

我咬了咬牙,冷冷地說:「謝謝你。」

接著,我不再理會雨晴,拿起鑰匙,想要把大門打開。

然而我雖然清醒,但兩手卻不聽使喚,任憑我怎樣努力,鑰匙卻總插不進鑰匙孔里。

相信有過醉酒經歷的人,都明白我當時的情況。

雨晴走過來,拿過我手中的鑰匙:「我幫你吧。」

很快地,她便用鑰匙把大門打開了。

「謝謝。」我的語氣仍然很冷淡。我走進家,突然兩腳一軟,跪倒在地。接著,我的胸口像被什麼壓著,非常難受。這種難受的感覺很快地從胸口上升到喉嚨。我張開嘴,嘔吐起來。

我吐了好久(大概有三分鐘),吐完以後,舒服多了。我定了定神,發現有一隻手在輕撫著我的背脊。那自然是雨晴的手。我勉強站起來,向我的房間走去。雨晴扶住了我。回到房間,我脫掉鞋子,一頭栽到床上,什麼都不管了。

我的腦袋很亂。我滿腦子都在想著我跟曉薇一起經歷的萬千事兒。我好像在做夢,我好像回到了從前。

突然間,我的額頭上有些溫暖的感覺,我睜眼一看,原來雨晴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塊熱毛巾,放在我的前額上。我再次閉上眼睛,胡思亂想。過了一會,只聽雨晴說道:「喝杯熱茶吧。」我睜開眼睛,只見雨晴端著一杯熱茶,坐在床邊。

我的床是右側靠牆的,也就是說,雨晴側著身子坐在床邊的時候,我只能看到她的右臉。右臉,也就是那半邊完美無缺、白璧無瑕的臉,也就是那半邊上次讓我有了要吻一下的衝動的臉。

曉薇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美得足以讓跟她擦肩而過的男生十之八九會回過頭來多望她一眼,但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雨晴比曉薇美麗得多,忽然覺得曉薇只是一個長相一般的女孩子。

不是曉薇不美,而是雨晴的美麗實在太誇張了,毫無破綻。

不光容貌美麗,她的身材也十分不錯。豐滿的胸脯,纖細的腰,修長的腿。在那一刻,我心中突然有這樣一種想法:這是上帝精心製造的一個人,無論是容貌(忽略左臉)、身體,還是性格,都沒有一點缺陷。

突然我又想:如果雨晴臉上的胎記消失了,那她便成了一個真正的完美之人,這樣的話,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會十分觸目,甚至引起軒然大波。是的,一個擁有令大部分人在一剎那間目瞪口呆的能力的女孩,足以讓大部分男人垂涎,讓大部分女人嫉妒,她的生活,不可能平靜!

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凜!

生活不可能平靜?!

這麼說,難道雨晴左臉上長有胎記,對雨晴來說,並非不幸,而是幸運?如果沒有了這胎記,雨晴的生活還能如此平靜嗎?

現在的雨晴,雖然受盡歧視,人生的道路極之坎坷,但她性格開朗樂觀,總算活得快樂;如果她左臉上的胎記消失了,或者她左臉上從來就沒有胎記,對她來說,真的比現在好嗎?

自古天妒紅顏!自古紅顏薄命!自古以來,那些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美人,有多少個能活得開心快樂?從前大都是國家的犧牲品,現在則大多在男人的爭奪中和女人的嫉妒中犧牲。

美麗並不是錯,但美麗的人一旦進入人間,便會被污染,直到最後,內心與容貌不再成正比。

上帝在把這個完美的人製造出來以後,在她左臉上留下一點痕迹,其實是對她最大的眷顧?

「怎麼呆住了?」雨晴關切地問,「沒事吧?」

我抬起頭,笑了笑,忽然想:上帝最用心製造、最眷顧的女孩子現在就坐在我身邊,給我遞上熱茶,這種待遇,世界上能有幾人享受到?

我這一抬頭,雨晴也望著我,秀眉一蹙,卻沒有說話。

她望著我幹嘛?

我接過熱茶,喝了一小口,發現並不燙,於是一口氣喝完,對雨晴說:「謝謝。」

「不客氣。」雨晴接過杯子,離開了房間。

她的神情怎麼突然變了?她的態度怎麼突然冷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

我想立即下床走到洗手間照一下鏡子,怎知手腳無力,任憑我怎樣使勁,也下不了床。

於是我拿出手機,拍下了自己的脖子。

TNND!Amy這女人也太狠了吧?

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七八個紅色的印痕。那自然是Amy剛才的傑作。

難怪雨晴會像望外星人那樣望著我。

她是否會看不起我?是否會以為我是那種到處風流的男人?

什麼以為?我本來就是嘛。

腦袋仍然一片混亂。我沒有再想下去,躺了下來,合上眼睛,逐漸睡著了。

我做夢了。我夢見了曉薇,還夢見了雨晴。我夢見了我跟曉薇複合了,我們還向從前那樣快樂地過日子。我夢見雨晴臉上的胎記消失了,我跟她在一起,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何曉薇……何雨晴……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在這夢裡,永遠不再醒來。

然而不行。

一個人在我耳邊輕聲說:「樂揚,七點多啦,你要上班啦。」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是雨晴。

她左臉上的胎記不僅沒有消失,而且更加刺眼。

剛才的經歷,果然是夢。

為什麼要醒來?

「樂揚,起床啦。」雨晴又說。

我擺了擺說,說道:「我今天上午不用上班。」

我胡說的,這只是敷衍的話。

與此同時我想:她昨晚(應該說今天凌晨)一直在這裡?她放心不下喝醉的我,所以沒有離開?

「嗯,那我先去上班了。」雨晴說著,準備離開。

或許是還有幾分醉意,也或許是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我一把捉住了雨晴的手,說:「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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