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文藝復興

〔……啊!藏在凡俗身軀裡的神明子孫哪……〕

蘇菲喘吁吁地跑到喬安家的前門時,剛好過了十二點。喬安正站在他們那棟小黃屋前面的院子裡。

「你去了快十個小時了!」喬安提高了嗓門。

蘇菲搖搖頭。

「不,我去了一千多年了。」

「你究竟到哪裡去了?」

「……」

「你瘋了嗎?你媽媽半小時前打電話來。」

「你怎麼跟她說?」

「我說你到藥局去了,她說請你回來時打個電話給她。不過今天早上十點我爸和我媽端著熱巧克力和麵包進房裡來,卻發現你的床是空的。你真該看看他們臉上的表情。」

「你怎麼跟他們說?」

「我很尷尬。我告訴他們說我們吵了一架,你就跑回家了。」

「這麼說,我們最好趕快言歸於好,而且這幾天內我們不能讓你爸媽和我媽說話。你想我們能不能辦得到?」

喬安聳聳肩。就在這個時候,喬安的爸爸從角落裡走過來,手裡推著一輛獨輪車。他身穿工人裝,正忙著清掃去年掉下來的最後一些落葉和樹枝。

「哈,你們和好了,你們看,我把地下室台階上的落葉掃得乾乾淨淨,一片也不剩。」

「不錯。」蘇菲答道:「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在這邊喝熱巧克力了?」

喬安的爸爸勉強笑了一下,喬安則嚇了一跳。喬安的爸爸是一位財務顧問,因此喬安的家境比蘇菲好,而他們家人彼此之間講話是不像蘇菲家那樣直來直往的。

「對不起,喬安,我只是想我該幫你圓謊才對。」

「你要不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要啦!如果你陪我回家的話。因為這些事是不能讓什麼財務顧問呀、超齡的芭比娃娃呀之類的人聽的。」

「說這種爛話!有的人結了婚,另外一半只好去出海,這種不穩定的婚姻我看也不見得比較好吧!」

「也許是吧!不管怎麼說,我昨晚幾乎都沒睡。還有,我開始好奇席德是不是能看到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她們開始朝苜蓿巷走去。

「你的意思是說她也許有第三隻眼睛?」

「也許是,也許不是。」

很明顯的,喬安對這個謎團並不熱衷。

「不過這並不能解釋她爸爸為什麼會寄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明信片到樹林裡一座空著的木屋去呀!」

「我承認這一點是不太能說得通。」

「你要告訴我你到哪裡去了嗎?」

於是,蘇菲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喬安,連同那神秘哲學課程的事。她要喬安發誓絕對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她們繼續向前走,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當他們走到苜蓿巷時,喬安說:「我不怎麼喜歡這件事。」

她在蘇菲家的門口停下來,轉身準備回家。

「沒有人要你喜歡。不過哲學不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團體遊戲,它跟我們是誰、從何而來這些問題有關。你認為這方面我們在學校學的夠多嗎?」

「可是不管怎樣都沒有人能回答那些問題呀!」

「沒錯,但甚至沒有人告訴我們應該提出這些問題!」

蘇菲走進廚房時,午飯已經擺在桌上了。關於她沒有從喬安家打電話回家這件事,媽媽也沒說什麼。

【夢境】

午飯後,蘇菲宣佈她要上樓睡午覺,她老實跟媽媽說她在喬安家幾乎都沒睡。不過話說回來,女孩子在一起過夜時,一整個晚上不睡覺也是常有的事。

在上床前,她站在牆上那面大銅鏡前看著,起先只看到自己蒼白疲倦的臉,但後來,在她的臉後面,似乎隱隱約約有另外一張浮現,蘇菲做了一兩下深呼吸。她已經開始有幻覺了,這可不大妙。

她仔細審視著自己那張輪廓分明蒼白的臉,以及臉四周那一頭做不出任何髮型的難纏的頭髮。但在那張臉之外卻浮現了另外一個女孩的幽靈。

突然間,那個女孩瘋狂地眨著雙眼,彷彿是在向蘇菲做信號,說她的確在那兒。這個幽靈出現的時間只有幾秒鐘,然後便消失了。

蘇菲坐在床沿。她萬分確信鏡子裡的女孩就是席德。她曾經在少校的小木屋內放著的一份成績單上看過席德的照片,剛才她在鏡子裡看到的一定就是她。

為什麼她總是在疲倦至極的時候遇見這類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呢?這不是很奇怪嗎?所以,每次事情發生後,她總得問問自己那是否是真的。

蘇菲把衣服放在椅子上,便爬上了床。她立刻睡著了,並且作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夢。

她夢見自己站在一座大花園中。園裡有一道山坡向下通往一座船庫。船庫後面的平台上坐著一個年輕的金髮女孩,正在眺望著大海。蘇菲走下去,坐在她身旁,但那女孩卻似乎沒有察覺她的到來。蘇菲開始自我介紹:「我叫蘇菲,」她說。但這個女孩顯然既沒看到她的人,也沒聽到她說話。「你顯然又聾又瞎。」蘇菲說。那女孩還是充耳不聞。突然間蘇菲聽到一個聲音在喊:「席德!」那女孩立刻跳起來,向船庫的方向飛奔。看來她既不聾也不瞎。此時一名中年男子從船庫大步向她走來。他身穿卡其布制服,頭戴藍扁帽。女孩展開雙臂抱住他的脖子,他則將她抱起,轉了幾圈。這時,蘇菲在女孩原先所坐之處看到一條小小的金色十字架鏈子。她將它撿起來,拿在手中,然後便醒了。

蘇菲看看時鐘,她已經睡了兩個小時。

她坐起來,想著這個奇怪的夢。夢境裡的一切是如此栩栩如生,她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到過那裡一樣,她也很確定那座船庫和平台確實存在於某個地方。當然,它們看起來很像是她在少校的小木屋中見過的那幅風景畫。無論如何,她夢中的那個女孩無疑必是席德,而那個男人則是她的爸爸,剛從黎巴嫩回來。在夢中,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像艾伯特。

蘇菲起床開始整理床鋪時,在枕頭下發現一條金色的十字架鏈子。十字架的背面刻著席德幾個字。

這並不是蘇菲第一次夢見自己撿到貴重的東西,但毫無疑問這是第一次那樣東西從夢裡跑了出來。

「去你的!」她大聲說。

她生氣地打開櫥櫃的門,把那條精緻的十字架鏈子丟到最上面一格,跟絲巾、白襪子和從黎巴嫩寄來的明信片放在一起。

【面授課程】

第二天早晨,蘇菲醒來時,媽媽已經弄好了一頓可口的早餐,有熱麵包、橘子汁、蛋和蔬菜沙拉。通常星期天早晨媽媽很少比蘇菲先起床,而每次她先起床時,總是會弄好一頓豐盛的早餐再叫醒蘇菲。

她們吃著早餐時,媽媽說:「花園裡有一隻很奇怪的狗,整個早上都在老樹籬旁邊嗅來嗅去。我實在不知道它在那兒幹什麼,你呢?」

「我知道!」蘇菲脫口而出,隨即又後悔了。

「它以前來過嗎?」

這時蘇菲已經離開餐桌,走到客廳向著花園的那扇窗戶往外看。果然不出她所料。

漢密士正躺在密洞的入口前。

她該怎麼跟媽媽說呢?她還來不及想出什麼藉口時,媽媽已經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你剛才說它以前來過這兒?」

「我想它大概是以前在那裡埋了一根骨頭,現在想把它挖出來。你知道,狗也有記性的……」

「大概是吧,蘇菲。你是我們家的動物心理學家。」

蘇菲急切的搜尋著藉口。

「我帶它回家好了!」她說。

「你知道它住哪裡嗎?」

蘇菲聳聳肩。

「項圈上也許會有地址吧!」

兩、三分鐘後,蘇菲已經走到了花園。漢密士一看到她兩步跑了過來,搖了搖尾巴,撲向蘇菲。

「乖狗狗!」

她知道媽媽正在窗戶那邊看著他們。她內心暗自祈禱漢密士不要鑽進樹籬。還好,它只是衝向屋前的石子路,飛快地跑過前院,奔向大門。

大門關上後,漢密士繼續在蘇菲前面跑了幾碼。這段路程頗遠。由於是星期天的上午,路上有一些人在散步。眼看別人全家一起共度週末,蘇菲真是羨慕極了。

一路上,漢密士不時跑去嗅嗅別的狗或別人家花園籬笆旁邊的有趣玩意兒。不過只要蘇菲一叫,「狗狗,過來!」它就立刻回來。

不一會兒,他們已經走過了一座老舊的牧場、一座大運動場和一個遊樂場,進入了人車較多的地區。他們繼續沿著一條鋪著圓石並有電車往來的大街向市中心走。到了市中心時,漢密士引導蘇菲穿越市中心廣場,走到教會街上。這裡屬於舊市區,四周都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時興建的平凡單調的大宅子。時間已經將近下午一點半了。

現在他們已經到了市區的另外一邊。這裡蘇菲並不常來。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爸媽曾帶她到這裡的一條街上拜訪一位年老的姨媽。

最後他們走到位於幾棟舊宅子之間的一座小廣場。這座廣場雖然看起來非常古老,但卻名為「新廣場」。不過話說回來,這整座城鎮歷史已經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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