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欽差大人

第二天上午九點,譚縱趕到了揚州碼頭,欽差大人的船大概十點鐘才到,他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

令譚縱感到鬱悶的是,還沒靠近碼頭他就驚訝地發現,旌旗招展的碼頭上已經密密麻麻地聚滿了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士紳名流,看樣子他好像是最後一個來到碼頭的。

由於近一段時間來的夜生活顛倒了時差,今天突然起這麼早,譚縱還真的有些不適應,他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在人群中搜尋了一下,見王胖子與糧商商會的人在一起神采奕奕地談笑著,於是大步走了過去。

「看來黃公子對這種場面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穩坐釣魚台,不像我等,天不亮就來了這裡。」一名糧商看了漫不經心地走過來的譚縱,笑著說道。

「你們天不亮就來了?」譚縱面露一絲驚訝的神色,這也太早了點兒吧。

周圍的人也不回話,只是笑眯眯地看著譚縱,也只有這京城來的貴公子,才能在聖旨和欽差大人面前表現得如此淡然。

魯衛民正在和韓天、畢時節等揚州城的頭面人物聊著天,無意中看見譚縱來了,笑著沖著他招了招手,將他喊了過去。

除了一名身材高大、左臉頰上有一道刀疤的黑壯中年人是第一次見面外,圍聚在魯衛民周圍的人都和譚縱打過交道,譚縱微笑著向他們拱著手,打著招呼。

在此期間,那名黑壯中年人立在那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譚縱,眼神顯得有些古怪。

「黃公子,這位是漕幫忠義堂方有德方堂主。」等譚縱和眾人打過招呼後,魯衛民伸手一指黑壯中年人,笑著向譚縱介紹。

譚縱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此人一直眼神怪異地在看自己,原來是他就是忠義堂的堂主。

「方堂主,這位是黃漢黃公子。」隨後,魯衛民又笑著向方有德介紹譚縱。

「黃公子,久仰大名。」方有德好像已經忘記了譚縱與漕幫之間的恩怨,爽朗地一笑,率先沖著他一拱手。

「方堂主客氣了。」譚縱也笑了起來,拱手回禮,表現得中規中矩。

禮節性的禮儀過後,兩人便與身旁的人閑聊起來,彼此間再也沒有說過話,連眼神上的交流都沒有。

魯衛民見狀暗暗搖了搖頭,看來譚縱與漕幫之間的這個結,一時間還真的難以解開。

上午十點,碼頭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來了,來了!」

譚縱抬頭望去,只見一條大船從遠處河道的拐彎處閃出,沿著河道正中央行駛,過往的行船紛紛閃避。

「奏樂!」魯衛民見狀,扭頭吩咐身旁的一名官員,那名官員立刻小跑著過去,讓等候在碼頭上的樂人們演奏起了喜慶的曲子。

大船越來越近,譚縱看見船上插著一面黃底黑字的旗子,上面寫著「代天巡狩」四個大字,迎風招展。

船舷兩邊站滿了頂盔摜甲的軍士,一個個目視前方,神情嚴肅,氣氛肅殺,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

甲板前方,一名身著從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傲然屹立,他就是此次的欽差大人,刑部員外郎周敦然。

一名侍衛手裡抱著一個用黃綢包裹著的捲軸似的物品,面無表情地站在周敦然的身後。毫無疑問,黃綢里就是此次要宣的聖旨。

噼里啪啦……

當大船靠近碼頭後,早已經準備好的鞭炮立刻響了起來,等候著的人們紛紛伸長了腦袋向船上望去。

「下官魯衛民,率領揚州城的官員百姓,恭候欽差大人大駕。」大船停穩後,魯衛民連忙帶著人迎了上去,沖著走下船的周敦然一拱手,高聲說道。

「魯大人免禮。」周敦然伸手向上一抬,笑著說道,他此時代表著官家,自然不用向魯衛民回禮。

「欽差大人,請!」魯衛民一伸手,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為周敦然準備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

周敦然微微一笑,當仁不讓地向馬車走去,魯衛民躬身跟在後面。

「公子可記得本官?」譚縱站在靠前的人群里看熱鬧,當周敦然走過他身前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笑著看著他。

「你是……」譚縱聞言微微怔了一下,他沒有去過京城,怎麼可能認識這個欽差大人。

「本官刑部員外郎周敦然,曾經與公子有一面之緣。」周敦然微微一笑,提醒著他。

「周大人贖罪,在下實在記不起來了。」望著滿面笑容的周敦然,譚縱忽然之間明白了過來,這個周敦然恐怕是官家特意安排的一個托兒,於是他裝模作樣地皺著眉想了想,有些歉意地沖著周敦然一拱手。

「等本官忙完了手頭的事務,再與公子敘舊。」周敦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向譚縱微微一頷首,抬步離開了。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不僅魯衛民看譚縱的眼神剎那間就變了,周圍的人更是一臉驚訝地望著譚縱:堂堂的欽差大人竟然對譚縱如此客氣,這豈不是表明譚縱身世不凡!

譚縱感覺到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異樣,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官家的這一手實在是高呀,周敦然三言兩語之間就向外界暗示了他擁有著不菲的身世,不僅使得他的身份更加神秘,也使得他來揚州城的目的更加得錯綜迷離。

先前,譚縱一直以為趙雲安在處理江南的這些事情,萬萬沒有想到官家竟然會在揚州出手,看來官家再也無法容忍那些人的胡作非為了,決心要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

想通了這些後,譚縱不動聲色地跟在了魯衛民等人的身後,暗中猜測著周敦然來揚州的真實意圖。

人群中,方有德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譚縱越是顯露出強勢的一面,那麼漕幫與他之間的恩怨就越不容易解開,或者說,漕幫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難道官家的目標是漕幫?」畢時節面沉似水地跟在周敦然的身後,周敦然來的這個時機實在是太敏感了,譚縱剛與漕幫發生了衝突他就到了,明著是表彰蘇州府,暗地裡卻極可能是支持譚縱對付漕幫。

畢竟倭匪這次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只要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倭匪之所以能順利進入內陸,一定與漕幫有關係。

不過,畢時節這次在運作倭匪的事情上謹慎小心,根本就沒有給官家動漕幫的借口。

漕幫與京城的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官家真的要在沒有證據的情形下強行整頓漕幫,必然會引起京城那些利益集團的反彈,對兩位皇子將大有裨益,這也正是兩位皇子所願意看見的情況。

在畢時節看來,即使官家整頓了漕幫,那麼他們在漕幫的建立起來的組織體系也不會受到什麼損失,因為他們已經在漕幫的中下層人員中發展了不少人,官家要動的話也只是動漕幫的上層,這樣話他們在漕幫里的勢力基礎依舊存在。

由此可見,趙雲博之所以讓山越人和倭匪大鬧江南,並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才做的決定,不僅將江南攪得雞飛狗跳,而且連趙雲安這個堂堂的大順王爺也因此穩定局勢而被逼留在了蘇州城。

雖然譚縱在蘇州府揪出了趙元長,不過總體來看,效果遠超趙雲博的預料,使得他非常滿意。

可是,就當一切按部就班地按照趙雲博的計畫發展時,揚州城裡忽然來了一個神秘的不速之客――黃漢,沒有人清楚這個出手闊綽、操著一口京城口音的公子哥的身份,就連畢時節都以為他只是京城裡某豪門貴族的子弟。

就是這個行事有些張揚的公子哥,先是揭穿了「候德海」,接著與漕幫忠義堂起了激烈衝突,使得忠義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畢時節現在完全猜不透譚縱的心中在想些什麼,這個人的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令人無法猜測到他的目的。

一旦官家支持譚縱對付漕幫的話,那麼結果如何,畢時節現在還真的不好說。

魯衛民陪著周敦然坐在馬車裡,其他人步行跟在馬車後面:有欽差大人在此,誰有資格乘坐車轎?

先前由於有周敦然在,大家不好開口說話,等周敦然上了馬車後,不少人立刻湊到了譚縱的邊上,親熱地與他套著近乎。

譚縱遊刃有餘地應對著那些人,對於周敦然的到來,他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看來官家要在揚州府里下重手了,殺雞駭猴。

聽說欽差大人來了,揚州城裡萬人空巷,百姓們拖兒帶女地聚集在大道的兩旁,興緻勃勃地等著看欽差大人長啥樣。

百姓們的前方,手裡握著長槍的士兵們一個個神情嚴肅,有條不紊地維持著秩序。上面已經說了,誰出差錯的話就要誰的腦袋。

周敦然去府衙路上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上面還灑了清水,有些坑坑窪窪的地方也墊上了黃土,被拍的異常瓷實。

當然了,這些黃土上是不是洒水的,否者的話豈不是成了泥濘?

譚縱見狀心中暗笑,這就是古代皇帝出巡時的「黃土鋪路,凈水灑街」吧,他以前還在糾結,既然已經用黃土鋪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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