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動手

從書院回來,太陽已經升的老高,譚縱領著露珠進了城便直接往南京府衙過去。走到文廟前的時候,看著文廟門口人頭攢動,這才記起來今兒個竟然是四月初五,正是文廟每月一次開廟的日子。

所謂開廟,便是打開文廟,供南京城及周遭地域士子前來敬奉孔聖人的日子。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偏偏這位孔子卻被尊為儒家第一聖人,即便大順朝開國時不曾大力弘儒,可這四百來年過來,這位孔老二終究還是成了文人子弟心裡的第一聖。

因此,每逢文廟開廟,便有無數士子從城內城外趕來,說不得還有些父母輩的為幼子求前程的,因此這文廟前便匯聚了無數人流。

而人流有了,那賣東西的貨郎自然也跟了過來。

這些個貨郎雖然沒資格進文廟裡頭去,可文廟外頭正好有處大廣場,左右估計有近百米,前後也有幾十米長短,因此容納些貨郎還真不是難事。而在文廟外頭的文聖街上,借著這文廟的福氣,也有不少商鋪專門坐起了文房四寶字軸書畫的生意。

譚縱雖然不大信奉這位被人尊為聖人的孔老二,可對於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他現在卻是極信的,因此這會兒說不得便從邊上的貨郎那買了些火燭,進文廟裡頭燒了幾炷香,算是感謝孔老二保了自己一份亞元的前程。

從主殿出來,到了放生池,掏錢放養了幾尾紅鯉,又獨自一個過了狀元橋(非士子不可過,其餘等人從放生池便走道繞道過去),這便算是又了了一樁心事。

不過,舊事了了一樁,可新事卻立馬又找上了門來。

看著自己身前站著的這個富貴子,譚縱便忍不住把一臉的笑意收了起來。

「瞧瞧,瞧瞧,這不是咱們的新科亞元么。嘖嘖,果然是紅粉白膚俊俏的緊,難怪咱們蘇大家會看上啊。」這人說罷,邊上幾個跟隨頓時就鬨笑起來。

邊上幾人見了這說話之人,臉色均是大變,連忙往旁邊讓開道來。沒過多久,竟然無意中成了一個大圈,把譚縱主僕兩個還有那說話的及其身後四個跟隨給一汽圈再了裡頭。

「嘖,這混世魔王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說去蘇州了么。只怕譚亞元這回也討不了好了。」

「可不是么,便是王知府也拿他不了呢,他老頭子的官可不比王知府小。」

「你懂個屁,王知府可是正兒八經的四品官呢,他老頭子不過是副四品,比咱們王知府差了一階!」

聽著邊上人這般子議論,被稱為混世魔王的年輕公子不僅不以為意,反而更是得意起來,似乎那些話裡頭的全是讚賞之意一般。

譚縱搜了腦海中的記憶,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傢伙竟然也是南京府裡頭有名有姓的主,姓陳名舉,有個諢號混世魔王,平日里最喜歡做的便是欺男戲女。只是這陳舉做事還有些分寸,即便是遇著美貌女子也頂多是,卻不會動手硬搶,捅到府衙去也不過被訓上一頓罰點銀子了事。

終其原因,還是因為這陳舉有個好爹的緣故。

便如旁人所說,在這南京府裡頭,雖然以王仁職位最高,可他卻也不是什麼都能管的,例如鹽稅這些便有朝廷指派的專人去管,根本不受王仁節制。而陳舉的父親,便是這一府二州的鹽稅總官,正兒八經的副四品。

有了這麼個大官父親當庇護,陳舉在南京城裡頭的胡鬧自然沒人敢去管,即便鬧的大了些,以陳舉的家世也不怕,至多罰沒些銀兩了事。而又由於這人行事有度,因此雖然在南京府裡頭的名聲不佳,可大夥也多是能躲就躲,卻不會說唯恐避之不及。

因此,這會兒見陳舉找上了譚縱,其他人便收了害怕的心思,把所有人圍了進去,看起了熱鬧來。

這廂譚縱搜索記憶花了些時間,表現出來的自然便是有些心不在焉,那便陳舉瞧了便覺得失了面子,說不得手裡頭摺扇一打,後面的一個伴當便往譚縱跟前走了幾步,幾乎一抬腳就能踢著譚縱了。

哪知道這人還在想著要不要再嚇嚇譚縱的時候,那邊譚縱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右腳一抬頓時踢在這人膝蓋上,緊跟著右手一揚,卻不知道怎的掏出一方壓紙的書鎮來,啪的一聲便砸到這人臉上。

這一拍那叫個乾脆利索,就像是演練過成千上萬次一般。更難得的是譚縱那股子閑逸的架勢,似乎對於自己拿書鎮拍了人一臉再正常不過似的。

這鎮紙是個瓷器的,看著結實,實則脆的很,被譚縱這麼用力一拍頓時就碎成了兩截,中間碎裂的部分便往四下里飛射,不僅把那人割出許多血痕來,便是連譚縱自己手臂上也多了幾道傷痕。

「晦氣!」譚縱甩了甩手把手裡頭半截鎮紙丟了,連忙從懷裡掏出一方手絹來,正要給自己包紮,冷不防邊上伸出對手來一把把那手絹搶了丟在地上,譚縱轉頭一看卻是露珠。

露珠卻不言語,只是一邊拿了自己懷裡頭放著的方絹給譚縱包紮了,一邊偷偷踩住了地上的手絹,只是拿著腳尖在上頭不停地碾來碾去。

譚縱這才想起來,這塊手絹似乎是先前不知道哪家小姐托丫頭送來的,被自己順手收進了懷裡頭,想不到還被露珠惦記著。

「這丫頭倒真記仇。」譚縱在心裡頭低估了一句,也不去看這丫頭在那使小性子,更懶得理會被自己一小「磚」砸的滿臉桃花開的跟隨,只是走到人群邊上不知道哪家貨郎的擔子面前,笑眯眯地挑了兩塊看著就結實的鎮紙,這才轉過身來走到陳舉面前。

那貨郎這會兒雖然還守著攤子,可譚縱來拿書鎮時,他愣是吭也不敢吭一聲。

譚縱剛才的驚天一拍已然把所有人都震住了,這會兒見他又拿了兩塊鎮紙走過去,雖然臉上笑眯眯的,可誰心裡頭都覺得涼颼颼的——誰也想不到似譚縱這等人物拍起人來竟然這麼狠辣哇!

陳舉的幾個跟隨更是不等譚縱靠近就把陳舉護在了後頭,打頭的那個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懷裡掏出根手臂長的短棍,在那咋咋忽忽的亂叫。

譚縱自然不會蠢到真跟這位陳大少爺起衝突,只是若是一味忍讓,說不得會讓人覺得好欺負,所以才發揮了後世胡鬧時拿板磚酒瓶子拍人的本事——這會兒沒了板磚啤酒瓶子,書鎮自然成了譚縱的首選。

「大少,你瞧我這一手可還成么?」譚縱笑眯眯地看了陳舉一眼,又舉起手裡的書鎮在那比划了幾下,只唬得陳舉的幾個跟隨連不住的退步,累得人圈也跟著退了幾步。

陳舉這會兒已然有了後悔了,原本是想借譚縱這位新科亞元漲漲自己的威風,順便告訴南京城裡頭的所有人自己又回來了,卻不想譚縱這般乾淨利索,直接就把下人給撂倒在了地上。看著那下人在地上哀嚎的樣子,陳舉的眼睛便忍不住的抽搐起來,頓時不敢去看了。

這會兒陳舉正進退維谷的時候,冷不防人群從外到里的被人分了開來。只見著人群分開處,幾個皂吏舉著水火棍就走了進來。

只是這幾個皂吏原本進來的時候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可一看見圈子裡頭的是混世魔王,便有些忍不住想撒腿走人,再一看另一邊笑眯眯的是譚縱,更是覺得渾身發熱,一腦門子都是虛汗了。

不管是陳舉也好,還是譚縱也罷,可都不是他們這些小吏得罪的起的。

這群小吏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冷不防那邊陳舉就走了過去,指著譚縱道:「幾位小官,那譚縱仗勢欺人,打傷了我家下人,你們可得秉公執法。」

陳舉這話一出來,邊上的人頓時樂了。在這南京城裡頭,要說仗勢欺人的,他陳舉要自認第二隻怕沒人敢認第一,便是那些小吏聽了這花也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平日里只要有陳舉在的地方,便只有他欺負人的分,又哪聽說過他被人欺負得。

只是這會兒那陳舉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而那地上又的確躺著個人,臉上血跡斑斑的,正哭喪著喊疼呢。再看那人身上的衣裳樣式,也的確是陳府的家丁服,說不得便是陳舉口裡的下人了。

只是,即便那躺在地上的人的確是陳家的下人,可幾個小吏對視了幾眼,也沒一個敢上前找譚縱問話的。倒不是怕了譚縱手裡頭的書鎮,而是根本不用去問——即便真的是譚縱打了,幾人也沒這個膽量去把譚縱鎖了。

譚縱是什麼身份,今年的新科亞元,大順律裡頭寫著的,真正的士子身份,便是打了哪個不長眼的,只要有理,便是連府衙也不用去的,說不得辦案的小吏還得說幾句寬慰的話。

這會兒譚縱見衙門的差役來了,自然知道這架是不用打了——再打下去就是不給朝廷面子了,便把書鎮給了身後跟著的露珠讓他還了回去,這邊則是理也不理陳舉,徑直往外就走。譚縱所過之地,不論是誰,全都自覺讓開了路子,把譚縱放了過去。

那邊的陳舉看著譚縱行走時的一派從容模樣,雖然有心說幾句硬氣話找回場子來,可一想到適才譚縱揮手就拍的嫻熟架勢,冷不丁身子就是一個寒顫,也顧不得再說上幾句場面話了,只是往人群里一鑽自個走了。

露珠很快便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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