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2

邁克爾把他哥哥的手打開,走到辦公桌前,倒了些蘇格蘭威士忌,希望喝點酒可以減輕他那上了鋼絲的齶骨的疼痛。

他們五個人坐成一圈,但氣氛同前幾次會議相比有所不同。桑兒顯得比較高興,比較活潑;邁克爾明白那種高興意味著什麼。在他哥哥的頭腦里不再有任何疑團了。他打定主意了,隨便什麼也不能使他動搖。索洛佐先一天晚上玩弄的鬼把戲等於給桑幾吃了最後一顆定心九;再也不存在什麼休戰的問題了。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們接到聯繫人的電話,」桑兒對黑根說,「那個『土耳其人』想會談。」

桑兒大笑起來。

「那個狗娘養的還有兩下子,」他以讚賞的語氣說,「昨天晚上剛賭輸,他就要求今天或明天舉行談判。同時,他們以為咱們只是安安穩穩地坐著,等他們端上來什麼就吃什麼。

他們這樣想,可真是神經錯亂。」

湯姆擔心地問:「你是怎樣回答的?」

桑兒咧嘴一笑說:

「我說,當然可以,隨便什麼時候都行,我並不著急。我安排了一百名武工隊員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大街上巡邏,要是索洛佐露出一根屁股上的毫毛,他就馬上喪命。人家想考慮多久就讓人家考慮多久吧。」

黑根問:「有什麼具體建議嗎?」

「有,」桑兒說,「他要咱們派邁克同他會談並聽取他的方案。聯繫人保證邁克的安全。索洛佐沒有要求咱們保證他的安全;他明白不能提出那樣的要求,所以會談要在他們決定的地方進行。他的人來接邁克,把他送到會談地點。邁克聽聽索洛佐的方案,然後就讓邁克自己回家。但是會談地方是保密的。看來這個交易很好,咱們也不能拒絕。」

黑根問:「塔塔格里亞一家怎麼樣?他們怎樣對待布魯諾之死?」

「那也是這筆交易的一部分,聯繫人說塔塔格里亞家族同意跟著索洛佐。他們打算忘掉布魯諾·塔塔格里亞的問題。他們對我爸爸下毒手,布魯諾就算是償命了。抵消了,帳就清了。」

桑兒大笑起來。

「真是神經錯亂的雜種。」

黑根小心翼翼他說:「咱們應該聽聽人家說些什麼。」

桑兒一面搖頭,一面說:

「不行,不行,參謀啊,起碼這次不行。」

他的口音里還保留著一絲義大利的腔調。他是故意學他父親的語氣來開開玩笑的。

「不再需要會談了,不再爭論了,不再需要索洛佐的陰謀詭計了。等聯繫人下次同咱們聯繫,我要求你給他傳達一個信息,就說:我要索洛佐,要不給,那就等於要來一場全力以赴的戰爭。我們要備辦床墊,集中人力;我打算把武工隊員全部放到大街上去。當然,生意是要受損失的。」

「別的大家族是不會贊成來一場戰爭的,」黑根說,「這會把大家都搞得過分惱火。」

桑兒聳聳肩。

「他們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把索洛佐給我交出來,不然就同考利昂家族打。」

桑兒停了一會,然後斬釘截鐵他說:

「別再建議如何修修補補的了,湯姆,現在我的決心已定,你的任務就是幫我取勝,聽明白了嗎?」

黑根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

「我想針對警察局裡的內線所提供的情況談幾句,」他說。「警官麥克羅斯基的名字肯定在索洛佐的餉金名單上,而且得到的錢很多,不僅如此,麥克羅斯基同意給索洛佐當保鏢。沒有麥克羅斯基陪著,索洛佐就不敢從他的狗洞里露出狗頭。當他同邁克會談時,麥克羅斯基就坐在他的身旁。穿的是便服,但帶著槍。桑兒,你必須明白的一點是,索洛佐如果受到這樣的嚴密保護,那就等於有護身符。從來還沒有見過一個人槍殺了紐約市的一個警官而仍然逍遙法外。這樣的話,全市將群情激昂,誰也頂不住,加上報紙、警察局、教會和各種各樣的社團也都會大喊大叫。這樣的話,那將是一場災難。各大家族也都會群起而攻之,你就成了眾矢之的。考利昂家族也將面臨眾叛親離的局面。到那時,甚至老頭子的政治後台也要明哲保身。這,可得考慮考慮。」

桑兒聳聳肩。

「麥克羅斯基不可能永遠守著『土耳其人』,咱們可以等著瞧。」

忒希奧和克萊門扎兩人都不安地抽著雪前煙,不敢插嘴。假使在這裡作出了錯誤的決定,他們兩個就將在第一線拋頭顱灑熱血。

邁克爾第一次發言了,他問黑根:

「能不能把老頭子搬出醫院,住在林蔭道里來?」

黑根搖搖頭,說:

「這也就是我原來想提出的第一個問題。這不可能,病情還非常嚴重。他會脫離危險的,但是目前需要各種護理,也許還需要動動外科手術。要搬回家,目前不可能。」

「那你就得把索洛佐馬上搞掉,」邁克說,「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這傢伙太危險了,隨時都會想出什麼新的鬼點子。要記著,當前的關鍵仍然是他能不能幹掉老頭子。這,他自己也很明白。是的,他明白這在當前非常困難,所以他為了保全自己,甘心暫時承認失敗。但是如果他發覺自己遲早要給幹掉,那他還會對老頭子再來一次突然襲擊。他有那個警官幫忙,而那個警官對今後可能發生什麼事情是心中有數的。咱們不能在這個問題上企圖碰碰運氣,一定得馬上搞掉索洛佐。」

桑兒沉思地搔著自己的下巴。

「小鬼,你說得對,」他說,「你說到了問題的實質,咱們不能讓索洛佐對咱老頭子再來一次出其不意的襲擊。」

黑根沉著他說:「怎麼對待警官麥克羅斯基?」

桑兒面帶古怪的微笑,回頭望著邁克爾。

「喂,小鬼,怎麼對付那個難對付的警官?」

邁克爾不慌不忙他說:「是的,這是一個萬不得已的措施。但是,有時候採取最萬不得已的措施也是有道理的。咱們必須幹掉麥克羅斯基,現在就來設想一下方式方法吧。幹掉他的方法應該是這樣的:要大肆渲染,就說他不是一個忠於職守的老老實實的警官,而是一個卷進了流氓的胡作非為的警官,他的下場像任何流氓一樣是罪有應得的。咱們餉金名單上也有報館裡的人,可以向這些人提供有充分證據的具體情節,這樣就可以互相配合,互相呼應。這樣,社會情緒就會減弱一些。這個辦法你們覺得怎麼樣?」

說罷,邁克爾以尊敬別人的態度環視了一下。忒希奧和克萊門扎兩個人,面色憂鬱,默不作聲,桑兒還是帶著剛才那種古怪的微笑,說:

「小鬼,說下去,你真了不起。正如老頭子常說的一句口頭禪,孩子口中出真言。邁克,說下去,把你的想法給我們再講詳細點。」

黑根微微一笑,同時卻把頭扭開了。邁克爾臉紅了。

「好吧,他們要我去同索洛佐會談,出席的是我、索洛佐和麥克羅斯基,這是咱們自願的。把會談時間安排在兩天之後,然後,咱們就動員情報員探聽會談地點。咱們要堅持會談地點必須在公共場所;不讓他們選擇任何公寓或私人住房,最好是飯館或酒吧間;時間最好是吃飯時人最多的那段時間。大致這樣,我才會感到安全;他們也會感到安全。甚至索洛佐也不會想到咱們竟敢槍殺警官。我同他們會面時他們肯定要搜我的身,因此我絕不能攜帶武器。但是咱們得想出一個辦法,在我同他們會談的時候,你們能給我送來一支槍。這樣的話,我就可以一箭雙鵰。」

在坐的四個人全把頭轉過來,對他瞠目而視。克萊門扎和忒希奧兩人深感震驚。黑根有點憂心仲仲,但卻沒有顯出吃驚的樣子。他開始發言了,認為這個辦法有可取之處。但是桑兒卻高興得眉飛色舞,放聲大笑起來。這是發自肺腑的笑,而不是裝出來的。他笑得肚子痛,像要爆炸似的。他用一個指頭指著邁克爾,喘著氣說:

「你這個大學高材生,原來不願意捲入家族業務。這會兒你要幹掉警官和『土耳其人』,就是因為你的臉給麥克羅斯基打傷了。你動了個人感情。這是純粹的生意經,而你卻動了個人感情。你想幹掉這兩個傢伙,就是因為你臉上挨了一拳頭。這全是滑稽戲,這幾年演的儘是滑稽戲。」

克萊門扎和忒希奧兩人,完全誤解了,以為桑兒笑他弟弟毛遂自薦,不知天高地厚,於是也跟著大笑起來,並稍帶幾分長者的同情望著邁克爾。只有黑根謹慎地保持著他那種一貫的無動於衷的表情。

邁克爾把在坐的人一一打量一番,然後盯著桑兒,桑兒仍然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要把他們兩個一箭雙鵰?」桑兒說,「嘿,小鬼啊,人家可不是給你獎章,而是要把你放進電椅里。這,你懂嗎?這不是逞英雄的玩藝兒,你可不是從一英里以外的地方向人家射擊,你要在能看到對方白眼仁兒的地方開槍,就像咱們在學校學的肉搏戰一樣,你還記得嗎?你挨著人家站著,把人家的腦袋敲掉,飛濺的腦漿就可能灑滿你那漂亮的名牌大學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