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那支德國民謠「羅蕾萊」的人，可能都會神往於來因河上的旖旎風光。在畫片上我也見過來因河繞過巉岩、流過古堡、淌過葡萄園的美景，幾乎能從圖片裡看到那傳說中的金髮女妖高坐在山頭上梳理金髮，幾乎能聽見她婉轉迷人的歌聲。
然而當我踱出杜塞多夫的青年旅館，跨過一條新式的吊橋時，我幾乎不能相信腳下黑水就是來因河，那濁流滾滾，不是泥沙的黃或紅，而是黑的，真個是「氣死張飛、不讓李逵」。不時有汽艇經過，船尾翻起黑浪，隱約傳來一股臭氣，更加不堪入目。遙望兩岸，盡是黑黑黃黃的工廠。不錯，這就是歐洲歷史的舞臺、經濟的命脈——來因河。從杜塞多夫南下，是向來因河的上流走。到了波昂，河水依然污濁，不知道還要向南走多遠才能看到畫片裡的風光。
「羅蕾萊」也許只是傳說，但我相信來因河至少在百十年前是條美麗的河，甚至直到今天，它的上游可能還是漂漂亮亮的。但工業的發展帶來了大量的污水，傾入河裡。來因河因而贏得了「歐洲臭水溝」之名。「羅蕾萊」如果生在今天，在來因河裡洗個頭就能把金髮染成黑髮。
河流原有造化賦予的移山填海的使命。黃水滔滔，每天把千萬噸的泥沙從上游運到下游，不捨晝夜，正是在忠實地執行它的任務。但是人造的廢物，卻不是河流命中注定該負責處理的，人以為河水有肚量，利用河流做下水道，等廢物多到河水永遠流不清，連河口的海水都連帶遭殃時，回過頭來倒霉的還是人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