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路阻且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土崩瓦解

奚旭哪還顧得上井白溪態度如何,眼見紅箋掏出了一個玉盒,激動地手都有些哆嗦,上前兩步一把便將玉盒搶到手裡,也不說話,掉頭就往洞府里跑,邊跑邊喊:「紫慧大師,且慢動手,快來看,『七線冰蟲』來了。」

謝俠真見狀心裡發酸,口中為奚旭的失禮彌補:「大師兄勿怪,長老太激動了。救治樂宗主一直都是他在跑東跑西……」

洞府里一個蒼老的聲音將他打斷:「俠真,帶客人進來坐。」

謝俠真應道:「是,師叔祖。」

紅箋聽這稱呼便知洞府里的是那日擊鼓的盲修士。她手捧罈子,跟在謝俠真身後進了洞府。

紅箋對這老修士其實頗有幾分好奇,那天離得遠沒能看仔細,難得此次有機會與這位陣法大師當面接觸,她如此想著,卻聽那老修士道:「老頭子眼睛看不見,不便迎接,客人勿怪。」

紅箋沒有作聲,這話是對井白溪說的,她來回答並不合適,以她的身份,可當不起樂宗主的師叔親迎,只有大師伯,將「七線冰蟲」慷慨相贈,才會令這老人如此客氣。

井白溪直到紅箋進到洞府里,他可以不費力氣以神識打量洞府中的兩個人,方才道:「丹崖宗井白溪見過前輩,原來管長老也在這裡。」他是認得躚雲宗管儀白的。

管儀白早已經站起來,他本是聽說井白溪來了想要迎一下,突見到紅箋,吃了一驚,以手指著她:「你……怎麼是你?」

當日紅箋在躚雲宗雖然特意往丑里打扮,但架不住與這位管老先生實是打了不少交道,管儀白對這添亂的丫頭印象實在太深了,一接觸到她的氣息,立刻便認了出來。

謝俠真奇道:「管長老認得我這師侄?」

管儀白很快冷靜下來,皮笑肉不笑地道:「怎麼不認得,我和你師叔祖正研究的東西,還是託了她的福。」

紅箋茫然,她就算還記著當日在躚雲宗殺死蒲平平之後,將他身上的兩張符送給了管儀白,也不會想到那符籙會引得管儀白如此大動干戈。

那盲修士接過話去:「奚旭進去了,有了『七線冰蟲』,相信憑紫慧的手段,今天便能暫且控制住瘴毒。這是極大的恩情,兩位可以想一想,只要是我們小瀛洲有的,除了那『仙曇花』,任何要求我們都會答應。」

說出這承諾的人雖然不是樂游,但以盲修士在小瀛洲的地位,自然不是玩笑話。

紅箋滿懷希望,搶在師伯前面開口:「不知前輩可有辦法解決我師伯眼下的難題?」

盲修士神識很強,早查探過井白溪此時的情況,他沉吟片刻,道:「倘若奪舍那麼容易,天下哪還有老死的元嬰?二十年,我早為樂游另選一具身體以徹底解開他的瘴毒。更何況你師伯這是二次奪舍。他的元嬰能維持到現在不滅不散已經難得,我能為他做的,也只是完善一下那個法陣,叫他能多保持一段時間。」

雖在意料之中,仍不免有些失望。師伯修鍊「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目前還看不出效果來,若以後只能在小小的法陣中以元嬰活著,對師伯而言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

紅箋猶不死心,追問道:「那前輩是否告知,天底下還有哪位高人或許能有辦法?哪怕是一線希望也好。」

盲修士雖然很不想說,但他不屑於撒謊:「別看季有雲有許多古怪,但二次奪舍,不是我小瞧他,需得等他修鍊到了化神再說。若說誰還有辦法,」他頓了頓,將臉轉向管儀白,使得眾人一時都忘了他其實看不到,以為他在徵詢管儀白的看法,「戴明池用上符籙的話,或者還有可能。」

這話同沒說一樣,不管是戴明池還是季有雲,井白溪都恨不得將其剝皮剔骨,哪可能去找他們求助。

紅箋默然,還是井白溪開口:「那便請前輩為我完善一下法陣吧。」

盲修士和顏悅色:「這個好說,我需得先做些準備。其實你這情況,不如今後就留在我這裡,我會盡全力保住你的元嬰。」

井白溪想都未想便一口回絕:「多謝前輩,這個到是不必。」

謝俠真急道:「大師兄,那你要去哪裡?」

井白溪回答他:「方師侄要帶我回丹崖宗去。」

謝俠真眼睛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紅箋手捧罈子,此時抬起頭來,目光明亮:「師叔放心,我會照顧好大師伯的。」

謝俠真勉強點了點頭:「那你們都要小心。」他幾乎說不下去,匆匆將臉轉到了一旁。

外邊戰情如火,符圖宗的敵人眼看要殺到小瀛洲主島,洞府內盲修士、謝俠真等人在焦急地等待。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內室的門打開,奚旭先自裡面出來。

眾人問詢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但緊跟著一個胖大的身軀出現在了門口,管儀白、紅箋等人紛紛站起,臉上皆現緊張之色,樂游出來了,不知「七線冰蟲」是否起到了作用。

樂游顯是已自奚旭嘴裡知道了井白溪的事,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趕著做,只匆匆說了一句:「多謝井先生不計前嫌,大義成全。你的事情咱們回頭再商量,」他向著管儀白頷首示意,「我先去前面看看,奚師弟代我好好招呼客人。」

管儀白知道他趕著出去主持大局,連忙道:「樂宗主你先忙。」

樂游轉向盲修士:「師叔,咱們出去會會符圖宗的人。」

盲修士沒有起身,卻道:「不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眼下誰都能出事,唯獨你不行。你身體到底怎麼樣了,不要因小失大。」

樂游哈哈一笑:「放心吧,師叔。我現在好得很。」

紫慧在他身後出聲解釋:「根除瘴毒需要時間,我暫時將毒素集中於他體內七個地方,以真元封存起來,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樂宗主會一切如常,本來這辦法不敢使,是因三天之後瘴毒發作,毒性直攻心脈,不過現在,『仙曇花』和『七線冰蟲』齊了,打完這一仗,咱們拿出時間徹底醫治就是。」

樂游感覺到久違的力量,煞是開心,道:「走吧,先打贏眼前這一仗,叫戴明池栽個大跟頭。」

他說得豪邁,紅箋、管儀白幾個外人卻都覺著外邊那麼多符圖宗修士困島,想打勝仗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謝俠真見宗主和盲修士迎敵去了,哪還呆得住,打了個招呼匆匆跟去。

紅箋心裡痒痒的,悄聲道:「師伯,咱們也去瞧瞧吧。」

這話正合眾人心意,管儀白不方便露面,也找了頂帽子遮住臉,一齊跟著奚旭出來觀戰。

滄浪諸島之後的第二道關口名叫桃花台。

這片狹長的島嶼遍栽桃樹,離遠看像是小瀛洲飄浮海面的粉紅腰帶,艷如霞光,風一吹數裏海面落英繽紛,煞是美麗,不打仗此地乃是小瀛洲一景,常有弟子趁著閑暇時在此流連。

但這會兒數里桃林一片狼藉,桃花被踐踏在泥土中,小瀛洲出動弟子數百,藉助桃花台法陣阻擊著對方。

管儀白離遠站定,紅箋需護著手裡的法陣,也不敢靠前。

法術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小瀛洲這邊人多,散在桃林之間看上去頗為混亂,但紅箋很快便發覺小瀛洲弟子們大多五人一組,亂中有序,築基弟子法術距離雖近,但傷害並不低。

陣外的符圖宗弟子不時有人因沖得太近受傷墜落,南宮久指揮著眾人退後稍作集結,很快又是一撥劇烈的攻擊。

雖是相持,但因為符圖宗有五位元嬰在不惜法力地攻擊,桃花台法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轉薄。

破陣是早晚的事。

管儀白看得有些發怔,晃了一下神才道:「奚兄,快去吧。不必管我們。」

南宮久停在高處,聲傳數里:「萬賢來,宗寄春,你們幾個竟敢趁著樂宗主生病不能管事,竊取大權,罔顧門人意願,與我符圖宗為敵。你們藏下刑無涯的法寶,卻叫小瀛洲弟子上來賣命送死,與心何忍?」

彷彿為壯其聲威,「轟隆」一聲巨響,桃花台北端法陣被毀。

那大鬍子哈哈大笑,手起招落,一道金光轟然落到地面上,泥土飛濺,桃花台被削掉了一角,沾到這一招的兩個修士未及抵抗,命喪當場。

奚旭顧不得再陪客人,飛身往那缺口撲去。

但他快,快不過先於他來此的樂游。

這一片混亂中眾人甚至都未注意樂游是由何處蹦出來的,大鬍子笑聲未畢,眼前人影一晃,空中那突然出現的胖大身軀如一座山一樣壓過來,如此突兀。

南宮久的叫聲聽上去有些倉皇:「快,『心劍』!」

但遲了,桃花台上早有準備的任公兒趁隙搶出了一記「冰封術」,那大鬍子只覺身上一寒,緊跟著就見凌空飛來的樂游向著他伸出了粗大的手指。

這一指,點中了,還是未中?

他沒有弄清楚,只是聽著四下里一片驚呼之聲,他駭然低頭,卻見自己的身體正如風中飛沙一樣在快速消散,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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