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的丹崖 第二十二章 機遇抑或危險

意識到上座的這位「季有雲」並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紅箋一時心中說不出是失望還是迷茫。

想起那個人,紅箋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昨晚離別時他的告誡,他說:「莫名其妙的好運氣,也可能會搭上小命,好自為之吧。」

不知不覺間紅箋已經停筆良久,她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那麼急切地走到這第二場,那麼努力記著半點看不懂的天書,除了對力量的渴望,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認錯了人,她潛意識裡一直以為就算有再大的風險,這裡還是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便坐在上座,雖然表現的兩人就好像從來不認識,但那人總不會看著自己走錯了路。

化神是什麼樣的存在?本宗金大長老並不是沒有弟子,他化神之後收的兩個徒弟都是金丹才得以入門,如今卻突然要收個練氣期的學徒。戴明池的符圖宗沒有人才么,看衣著,這殿內分明是符圖宗弟子最多,他何必跑到丹崖宗來,連刑無涯都趕來湊熱鬧,要說只是收徒這麼簡單,誰會相信?

說到底,紅箋敢拿己身冒這麼大的風險么?她不敢,若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也就賭一把,她還有方崢呢。

紅箋心念電轉,方才幫她說話的是晚潮峰峰主孫幼公,本宗水靈根的練氣學徒,練氣六層的三個,今天一個都不在。這是巧合還是有別的原因?

鄭謹超齡也就罷了,被大夥一齊看好的陳載之卻在考核的時候神識受了傷,當時紅箋被考核與名次吸引了注意,這會兒再一細想,那個時間師叔祖閆長青似乎就站在陳載之的身後,有閆長青這個金丹高手在旁邊看著,陳載之只怕想故意受傷都難,難道說陳載之受傷根本是閆師叔祖乾的,晚潮峰的前輩不想陳載之來參加今天的這場選拔?

為什麼?陳載之出身既好,資質又佳,向來受到各位前輩關愛,若說得罪過閆師叔祖,這種可能基本不會有,而且閆長青要收拾一個練氣學徒也不必用這種手段。

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今天這個選拔,對選中的練氣期學徒而言,根本不是偌大的機遇,而是未知的危險。

紅箋握著筆,一個字也寫不下去了,額上漸漸滲滿了汗珠。她不由又想到姚真師姐近來消息靈通,是不是她臨時聽說了這個選拔的內幕,所以乾脆躲了起來面都不露?

此時懸崖勒馬卻也不晚,紅箋暗自慶幸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將記住的東西完全默到紙上,要脫穎而出不容易,可想泯然眾人就太簡單了,她現在寫到紙上的內容應該只比朱景先多十幾個字,大殿內越來越多的人停筆,但也還有十幾個人在繼續寫著什麼,穩妥起見,紅箋又將前面寫好的塗改了幾處,然後放下筆,端坐在那裡低垂下雙眼,悄悄等待著這一場的最終結果。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所有人都放下了筆,連江焰都寫完了。

上座各位前輩根本不需要將這些紙張收上去,神識一掃便一目了然。

金東樓點了點頭:「季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紅箋等人不敢抬頭細看眾位化神元嬰們的表情,聽到這句話便知道這一場中表現最好的果然是躚雲宗江焰。這小子接連兩場表現都極為耀眼,看來極有希望被第一個選中。

果然只聽上座的戴明池難得和顏悅色道:「躚雲宗江焰,近前來!」

紅箋趁這機會飛快地回頭望了一眼,沒見到方崢,這個本來會叫她失望的結果此時卻讓她心神一松。

江焰利落起身,上前七八丈遠,停在戴明池等人座前,他知道自己今天表現很好,雙目晶亮,顯得神采飛揚。

戴明池不等他見禮,手一揮吩咐道:「到季先生身前去,讓他看看。」

江焰不明所以,搔了搔頭髮,走到那位連眉眼都不願示人的高人座前,好奇地望了望對方隱在帽子下面的臉,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季前輩!」

季有雲似是由頭至腳打量了一遍江焰,自斗蓬中伸出右手,輕輕按在他頭頂上。江焰未敢輕動,突聽季有雲問道:「修了武技?」

江焰回答:「是,晚輩小時候聽人講前輩大能們的故事,最欽佩的便是金靈根前輩商傾醉,所以便乾脆修了『白虹貫日』。」

「……『白虹貫日』。」季有雲喃喃地重複了一句。

一旁的凌虛子奇道:「如此草率,殷宗主竟會應允?」

不但是他,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此疑問。練氣期修行武技是各宗門的大忌,除非有異法能準確測出築基後的修鍊方向,否則便是誤人子弟,躚雲宗宗主殷泉雖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但好歹也是元嬰後期的大修士,怎麼可能叫宗門中的弟子這般胡來?

江焰臉上不由有些尷尬。

季有雲不緊不慢地道:「這事怨不得殷宗主,是這小子自己偷取了武技功法,等殷宗主發覺時已經遲了。以你的資質,日後修練商傾醉的『心劍』並不是最佳選擇,但好在還不算太離譜。」

他這話一說完,江焰便睜大了眼睛,失禮地盯著眼前這人,張開嘴一幅活見鬼的表情。

這個初次見面的人說的話句句都宛如親見,十三歲那年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江焰拉上了好兄弟石青響幫忙,使計誆騙了躚雲宗經院的幾位看守,江焰修了「心劍」的初級功法「白虹貫日」,又慫恿著石青響學了「伏魔藤」,事泄之後險些將殷宗主氣吐了血。

戴明池冷冷開口:「符圖宗若是出了這等弟子,必定立時廢掉修為,趕出宗門。」

金東樓笑道:「我看殷泉不是不想,是捨不得吧。哈哈。」

江焰頭也不敢抬,老老實實站在那裡不出聲。

隔了一陣,季有雲未再有什麼表示,只拿開了手掌,道:「站到一旁吧。」

江焰天賦雖佳,但他竟如此膽大妄為,學徒們不敢去打量戴明池等人是何表情,只估計著江焰必定是要被化神們放棄了。

果然聽著刑無涯森然道:「還有誰學了武技,別企圖矇混過關,一起站過去。」

有人站了出來,江焰聽到聲音,臉色煞白地抬起頭來,果然見到石清響向他走來。江焰自己一人時還沒覺著有什麼,眼見連累了好兄弟,目光中終於流露出惶恐之意。

石清響強作鎮定,兩人目光相遇,他還衝著江焰安撫地微笑了一下。

又少了一個厲害的對手!不少人都暗暗鬆了口氣,尤其以丹崖宗的張鈺幾個最為開心。

紅箋的一顆心卻緊張地幾乎要跳出來,她已經無暇去想賭約那回事了,一個巨大的危機迫在眉睫。

她也是修了武技的,方才那一瞬間,她已經想到石清響敢站出去她卻不敢,她是丹崖宗的,宗主和宗門幾大高手都在座,處置起她來絕不會顧忌手軟,並且那「萬流歸宗」的來路她也根本無法解釋。

季有雲修的是聞所未聞的洞察術,可自己已經放棄了第二場比試,他應該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

懷著一絲僥倖,紅箋渾身僵硬地呆在原處,動也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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