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天是蘇夏一生當中最不願去觸碰的記憶。

她失去了孩子。

沈肆得知這一消息,在駕車途中不慎發生車禍。

倆件事將蘇夏壓倒了。

她陷入極度厭惡自己的狀態中,開始深信過去的那些傳言,覺得自己就是掃把星,禍害。

一個月不到,蘇夏就瘦了很多。

她本就不胖,胳膊腿纖細,這一瘦,單薄的彷彿能被一陣風吹倒,讓人看了心酸。

小月子很重要,蘇夏卻毫無那種覺悟,她不但出現厭食的情況,還會傷害自己。

情況比誠仁醫院往事揭發那次要嚴重數倍。

沈肆傷沒好的期間,都是陳玉在照顧蘇夏,她歲數大了,熬了幾夜後身體有些吃不消。

楚成遠雖然是蘇夏的舅舅,但他畢竟是男性,多有不便,陳玉只能強撐著。

「阿玉,我們請倆個人吧。」

「不行。」陳玉搖頭,擔憂著說,「小夏的情況很不好,要一直緊盯著,請的人再敬業也不會當是自家人的事。」

「可是……」楚成遠看著妻子眼底的青色,「再這樣下去,小夏沒好,你就先病倒了。」

陳玉揉了揉太陽穴,執拗道,「我把小夏當女兒對待,不看著,我放心不下。」

楚成遠氣的拍桌子,「蘇家真他媽都不是東西!」

陳玉看過來,他咳一聲,「平時不爆粗口的,我這回是氣不過。」

「都是一家人,不至於的,大概是不知情吧。」陳玉長嘆一聲,「你別把人心往壞處想。」

楚成遠翻了個白眼,沒有跟陳玉說,那些陳年舊事說了,也沒什麼意思。

這次小夏流產住院的消息壓住了,外界是不知道,但這一個月,蘇長洺一個電話都沒打來。

平常家庭的親人,一個月至少也會有一次聯繫吧。

楚成遠吐出一口濁氣,蘇長洺這些年完全是被李蘭那狐狸精迷的暈頭轉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要了。

門外突然響起喧鬧聲。

陳玉跟楚成遠對視一眼,均都無可奈何,又來了。

當時蘇夏流產,沈穆鋅悔不當初,痛恨自己,他不敢再見蘇夏,骨子裡的懦弱佔據一半,另一半是愧疚。

外傷好了之後,沈穆鋅就轉了醫院,他後半輩子都不會出來,永遠不想再清醒了。

田箐樺為了兒子的事,三天兩頭來這裡鬧,沒完沒了。

「你出去看看。」陳玉蹙眉,小聲說,「小夏剛睡著,別把她吵醒了。」

楚成遠立刻開門出去。

走廊一頭,大發跟倆兄弟堵在那邊,田箐樺無法靠近。

楚成遠走過去,「田女士,小夏睡了。」

田箐樺憔悴不堪,再也不見平日里的雍容貴氣,「蘇夏人呢?去告訴她,就說我要見她!」

楚成遠皺眉頭,「是我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

田箐樺不跟楚成遠廢話,她沖裡面喊,「蘇夏,你給我出來——」

「穆鋅在醫院給你贖罪,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放過他!」

楚成遠的臉色難看,「田女士,你我應該差不多年紀,凡事都有因果,這個想必你不會不知道吧?」

田箐樺刻薄道,「是她自己沒保住孩子,憑什麼要逼我兒子一個人承擔?」

楚成遠心裡窩火,跟她吵了起來。

大發幾人插不上話。

房裡,陳玉握緊雙手,正猶豫出去,床上的響動傳入她的耳朵里。

陳玉連忙走到床前,「小夏,你醒啦。」

蘇夏轉了轉乾澀的眼球,「舅媽,幾點了?」

陳玉看一眼腕錶,「快五點了。」

蘇夏不再說話。

快一月份了,房裡的空調打的適中,蘇夏身上卻蓋著兩床被子,是棉花的,很厚很沉。

陳玉看著都覺得喘不過來氣,然而蘇夏似乎並不覺得,她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很多,幾乎都是僅露出一個腦袋,脖子以下都在被子里。

蘇夏是瓜子臉,瘦太狠了,眼窩深陷下去,下巴消瘦的厲害,原先她是白裡透紅的健康膚色,現在如同一張白紙。

那被套也是純白的,搭配在一起,刺的人頭暈。

有幾次,陳玉那麼看著,有種蘇夏已經冰涼的錯覺,直到她慌忙去試氣息,把人叫醒,才鬆一口氣。

「吃水果嗎?舅媽去給你洗個蘋果好不好?」

蘇夏搖頭。

陳玉剛要再說話,外面的動靜更大了,夾雜楚成遠的吼聲。

田箐樺是有備而來,她雇了保鏢,一行十來個。

作為一個母親,田箐樺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要見蘇夏的決心日漸增大。

蘇夏的眼睫扇動,陳玉說,「你舅舅在外面,沒事的。」

她的話剛落,隱隱傳來楚成遠氣急敗壞的聲音。

這裡是醫院,住的不止蘇夏,還有其他病人。

沈家人不好惹,因此田箐樺還能繼續肆意橫行,蘇夏掀開被子,「舅媽,我的外套在哪兒?」

陳玉啊了一聲,吃驚不小。

這還是近段時間蘇夏第一次主動表現出自己的意圖。

回過神,陳玉在衣櫥里拿了件厚外套給蘇夏,「今天零下了,怪冷的。」

她找著話題,「天氣預報上說,下周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蘇夏低頭扣著扣子,露出一截後頸,瘦的嚇人,她的手腕也是,又細又白,彷彿輕輕一捏就斷了。

陳玉偏過頭,將那聲嘆息吞咽了,「舅媽來吧。」

蘇夏說,「不用。」

陳玉就沒再開口,她雖然跟這孩子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或多或少從楚成遠嘴裡聽過,加上接觸的這幾個月,她心裡明白,這也是個固執起來很要命的。

蘇夏打開門,往爭吵的方向走,陳玉趕緊跟著。

田箐樺一看見蘇夏,眼神就變了,變的複雜。

在她看來,蘇夏就是害人精,害了她的兒子,可如今卻不得不認作救命稻草。

能救穆鋅的,只有蘇夏。

「蘇夏,放過我兒子吧。」田箐樺頓了頓,「我求你,」

她的姿態低聲下氣,透著幾分懇求,不再高貴,這是前所未有。

把楚成遠嚇一跳,剛才這女人的盛氣凌人好像是錯覺。

他對陳玉甩過去一個眼神「小夏怎麼出來了」

陳玉搖搖頭。

蘇夏的目光掃過那些保鏢,大發他們,一個個劍拔弩張。

田箐樺等不到答案,又重複了剛才那句,語氣更加真誠。

蘇夏收回視線,聲音輕不可聞,像是在自言自語,「怎麼放過他?」

田箐樺的神色急切,「你錄一段話或者拍一個視頻,寫幾句話也好。」

蘇夏卻還是那幾個字,「怎麼放過他?」

田箐樺這回聽懂了那幾個字背後的東西,她感到一股寒意,心隨之冷了下去。

來了多次,終於見到人了,田箐樺必須把想說的那些全倒了出去,不管蘇夏能聽進去多少。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兒子會在飛往英國當天跟她來了招金蟬脫殼,更想不到的是,那次隨口編出的一段話竟然在幾天後就靈驗了。

兒子去見蘇夏,她沒了孩子,他承受巨大的自責,放棄了自己「蘇夏,你還年輕,好好調養,孩子會有的。」田箐樺說,「穆鋅不一樣,他太愛你了,把過錯都一個人攬了,以後他清醒的時間都是在折磨自己。」

蘇夏的胸口一下一下起伏,領口裡面,突顯的鎖骨一根根的,看的人心驚肉跳。

楚成遠跟陳玉來不及阻止田箐樺,倆人都變了臉色,他們一直不敢在蘇夏面前提到孩子,怕她受刺激。

「小夏,回去吧。」

陳玉去拉蘇夏,她的手冰涼。

田箐樺也發覺了蘇夏的不對勁,隱約猜到是因為什麼,「蘇夏,你放過穆鋅,我活著一天,就不會再讓他出現在你面前。」

蘇夏在剋制著什麼,渾身顫抖,「是他不肯放過自己,跟我沒有關係,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不想因為自己,給醫院帶來麻煩。

「當時什麼情況只有你跟他清楚,」田箐樺蹙著柳眉,「我相信穆鋅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說,孩子是蘇夏自己弄沒的,兒子只是太在乎了,著了魔,這件事不是他的錯。

蘇夏的呼吸一下子就變的急促,她使勁抓著陳玉的手。

陳玉疼的抽氣,「小夏?」

蘇夏的額頭滲出冷汗,疼痛,鮮血,恐懼,悲痛,後悔,愧疚,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捲土重來,她承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從那天過後,田箐樺就再也沒能靠近醫院。

她的公司被收購了,另一方是空降的德國團隊,收購的過程快又幹練。

別人不清楚狀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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