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荊城眾所周知,沈家兩位少爺無論是相貌,性格,還是處事作風,都不相同。

卻鮮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心裡都有一個可怕的執念。

是同一個人。

響在走廊的腳步聲慢慢悠悠,沈穆鋅雙手插兜,優雅,禁慾。

護士站的倆個小護士會忍不住去偷瞄兩眼,臉紅心跳。

「好帥啊!」「腿好長!」「他和他哥都是極品誒!」

沈穆鋅的唇角動了動,有幾分涼意,從小到大,幾乎是所有人,包括母親,都將他和沈肆放到一起,比出高低。

小時候,比誰乖,比誰更討喜,甚至誰走路走的早都要拿來比,讀書的時候,比學習名次,畢業了,比事業上的成就,比人際關係。

什麼都要比一比。

好像他的存在,就是和沈肆做對比。

沈穆鋅朝不遠處的病房走去,他憎惡那種沒完沒了的比較,尤其是在極度自卑的那段時期。

直到他在那個雨天遇見蘇夏,世界有了一絲光亮,他才有了自己想追逐的東西。

所以他去國外看病,配合長達數年的治療,在那期間也努力讓自己變的優秀。

偷看到她在課本上的塗塗畫畫,猜想她會喜歡畫畫的男生,他就去喜歡,不會就學。

為的是可以站在她面前,配的上向她表白。

誰知突然有一天接到家裡的電話,心心念念的女孩成了他的嫂子。

那一刻,沈穆鋅有種絕望的感覺。

他再也待不下去,匆忙回國。

在門上敲了兩下,沈穆鋅握住門把手,推開門進去。

「找我有事?」

沈肆摸到床頭櫃,修長的手指微曲,指尖敲點幾下。

沈穆鋅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他邁步走過去,懶懶的拿起柜子上的紙袋子打開。

看到裡面的照片,沈穆鋅的眉頭一抬,是他上午帶蘇夏回一中的情景,有穿過巷子的,也有在小鋪吃早點的,沈穆鋅嗤笑,不足為奇。

他的手一撥,視線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凝固住了。

照片里,面容清雅如畫的女人拿著白瓷勺子喝粥,她低著頭,一縷烏黑的髮絲垂在耳際,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對面的男人單手支著頭,他的眼裡只有那個女人,一抹溫柔的寵溺蘊在眼角眉梢。

那是一種時間從此定格,不再流逝的美好。

半響,沈穆鋅笑著搖了搖頭,摻雜了難言的柔情。

原來他看蘇夏的眼神是那麼的痴傻,迷醉。

不動聲色地將那張照片拿走,收回口袋裡,沈穆鋅說,「叫我來,就為了給我看這個?興師問罪?」

他的嘴角一扯,突然譏笑起來,「你有什麼資格?」

沈肆的臉上沒有表情。

吊著眼角,沈穆鋅居高臨下,語氣陰冷,「就因為你在大街上看到蘇夏的演出海報,她就要被迫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還是個傻子。」

他吸一口氣,字字句句動牙縫裡擠出,透著強烈的憎恨,妒忌,「哥,知道你傻了以後有多令人討厭嗎?你得到了她的所有包容,關愛,體貼,可以在她面前無理取鬧,甚至去親近她,霸佔她。」

沈肆側了側臉,去看窗外的方向。

光進不來,他卻感受到了,想去依戀。

「現在你不記得變成傻子以後發生的事,心安理得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句話就讓她回蘇家,你有沒有替她想過?」

沈穆鋅一字一頓,「昨晚你做手術,她受盡冷眼,被責罵,被打,今早知道你醒了,她傻嘻嘻的跑來醫院,然後呢?你是怎麼對她的?」

「即便你把她忘了,要她離開沈家,害的她成為全荊城的笑柄,她還是擔心你!」

沈肆紗布下的眼瞼微微動了動,無人知曉。

「說實話,你忘了那些事,我還挺高興的。」將紙袋子扔回去,沈穆鋅漫不經心的環顧病房,「你現在頭上有傷,眼睛又看不見,還是安心在醫院養病吧,至於其他的……」

「離婚協議媽已經給你列印好了,」

他抬手,撩開袖口看腕錶,「這會兒差不多送到蘇家了,你放心,今天就能走完手續。」

沈穆鋅說完,發覺床上的人還是那副冰山的樣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雙眼眯了眯,沈穆鋅當著沈肆的面打了一個電話。

幾分鐘後知道了想要的結果。

田箐樺的秘書途中發生車禍,人受傷了,手裡的協議也毀了。

身邊沒了秘書,田箐樺會忙的不可開交,沒時間去做別的。

一舉兩得。

沈穆鋅冷冷的看著他的哥哥,躺在醫院,成了瞎子,依然可以操控外面的一切。

病房裡的氣壓驟然下降,在極低的層面凝結,一股可怕的陰冷之氣瀰漫開來。

沈穆鋅沒說話。

他的氣息漸漸的混亂,面部的神情也隨之變的扭曲。

「你想利用她做什麼?她不是你的棋子。」

後半句沈穆鋅是用吼的。

這個人和他的成長經歷截然不同。

從他記事起,對方就被爺爺帶在身邊,後來從母親口中得知,爺爺是當繼承人培養。

論城府和計謀,他遠不及這個人。

沈肆忽然開口,「你喜歡她。」

「是,我喜歡她。」沈穆鋅的胸口劇烈起伏,陰惻惻的笑,「所以你為了噁心我,不肯輕易放過她,是嗎?」

沈肆說,「不是。」

沈穆鋅笑起來,「那是因為什麼?」

沈肆不答。

「和她離婚吧。」沈穆鋅說,用了生平從未用過的語氣,又有幾分懇求,「哥,放過蘇夏,我願意放棄沈家的一切。」

沈肆還是沒有給出答覆。

怒意在胸腔充斥,沈穆鋅一把揪住沈肆的衣領,用力攥住,「你想怎樣?」

沈肆淡淡道,「不要試圖去踩我的底線。」

他說出這場談話的目的,聲音里沒有溫度。

沈穆鋅的神色陰沉,「你的底線?」

沒有去管拽住衣領的那隻手,沈肆不見絲毫受制於人的狼狽,慌亂,「我和蘇小姐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你們之間沒有感情。」沈穆鋅冷笑,「蘇夏不愛你。」

沈肆陳述事實,「沒離婚前,她是我的妻子。」

他說的時候,神情漠然,沒有感情。

彷彿在說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沈穆鋅的眼底出現審視,實質化的刺過去,對方一向寡言少語,沉默的時候居多,他猜不透。

所有的情緒全部收斂,沈穆鋅站直了身子,邁步往門口走。

問不出什麼,他不如親自去查。

沈肆說道,「東西留下。」

沈穆鋅知道沈肆指的是自己偷拿的照片,他的瞳孔一縮。

轉而嘲諷,眼睛看不見,聽力倒是提高了。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別把蘇夏牽扯進來,否則我不會坐視不管。」

說罷,沈穆鋅摔門出去,帶走了那張照片。

在那股大力之下,病房的門發出砰一聲響,反彈回來,撞到牆壁,灰塵簌簌落下。

沈肆摸到紙袋子打開,他的手放在那些照片上面,一張張往後推,在第六張時,按住了。

照片里,蘇夏望著遠處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沈穆鋅在她後面,張開雙臂,虛虛的抱著她。

沈穆鋅沒看到,否則也會拿走。

沒什麼血色的唇抿了一下,沈肆把照片放下來,那裡折出了一道深痕。

下午三點多,日頭正烈。

蘇家客廳響著中年人混厚的聲音,飽含歲月落下的愛恨情仇。

捧著水杯,蘇家聽著舅舅楚成遠的愛情羅曼史。

楚成遠和姐姐楚翠鈴的輪廓有一點相似,都是眉清目秀的那一種。

但他多了幾分英氣。

個頭也像姐姐,不高。

不過,男人上了四十歲,內在的東西會蓋過外形。

楚成遠有過兩段婚姻。

第一段是愛情童話里的有情飲水飽。

楚成遠沒有麵包,只有水,女孩子不在乎,願意為了他喝水。

但是水喝久了,就是越喝越餓。

堅持最終敗給了飢餓感。

第二段的時候,楚成遠已經有了麵包,想擁有情,卻發現對方只要他的麵包。

於是一拍兩散。

楚成遠單了多年,按他的話說,這把歲數,是一輩子都過半了,不圖別的,就圖有個伴,一起度過另外半輩子。

所幸的是,楚成遠這回終於遇上第三春了,打算近期就舉辦婚禮。

蘇夏那聲恭喜到了嘴邊,還沒蹦出去,就聽楚成遠說,「舅舅的婚禮能不能辦成,就靠你了。」

蘇夏沒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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