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鬧劇

「陪嫁,陪嫁,什麼賠嫁,老身怎麼不知道你娘嫁到我顏家來的時候帶了嫁妝。」顏老太婆怒喝道:「你娘就是個掃帚星剋死我兒子的帳,我還沒找你外公算呢。你又算什麼我顏家的人,這院子可沒你的份兒,滾滾滾!」

「顏婆子你一個做奶奶的,又何必跟小輩置氣。一筆寫不出兩個顏字,槐花身上好歹也流著你的血呀!」就有鄰居紛紛站起來,拉的拉,勸的勸。

「槐花,你怎麼說話的,怎可對祖母如此無禮?」

「你們祖孫倆各人少說一句好不好。」

「好歹都是一家人啊!」

……

一時間,院子里亂成一團。

本來,槐花一直冷冷地盯著奶奶和二叔看。

可是,有人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徹底激怒了她:「顏槐,畢竟是你的奶奶,她之所以要賣院子,大概是顏家遇到什麼難處了。不然,誰肯變賣祖產呀!打個比方,就算這院子是你娘的陪嫁。你祖母有難,難道你不幫?卻是說不過去啊!」

「奶奶,我當她是奶奶,她當過我是孫女嗎?」槐花大怒,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厲聲道:「別以為我這陣子不在家裡,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難處,當我是傻子。不外是覺得我是個女子,將來遲早是要嫁人的。到時候,這院子就要隨我帶去婦家。嘿嘿,顏家的人存了要奪產的心,欺負我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算什麼本事。還有什麼難關,顏福林你最近是不是想開一家轎行缺本錢,這才將心思打到我頭上來了。欺負我,算得了什麼男人,算得了什麼本事?」

所謂轎行,乃是北京一個特有的商業行當。北京城什麼不多,就是官多,有身份有功名的統治階級多。北京城大,大人物們出門自然是不能走路的,要麼乘車要麼騎馬要麼坐轎子。因為,達官貴人們大多養了馬或者轎夫。

不過,明朝的官員俸祿都低,這年頭,家中有一匹馬就如同後世買了一輛賓士、BMW,一般人也承受不起。所以,這就催生了轎夫這個行當。又商賈置辦了轎子,命腳夫抬了到皇城城門口攬生意,這卻有些類同於後世的計程車。

顏福林心中有愧,又知道顏槐這個侄女性格潑辣,鬥嘴自己卻是斗她不過,只將頭低著不敢抬起來。

顏婆子也是個兇悍的婦人,索性連臉面也不要了,回嘴罵道:「奪你的產業又如何,不服去衙門告我好了。孫子告奶奶,忤逆不孝,看官府幫誰?」

然後,又拍了兒子一巴掌:「懦弱無庸的廢物,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罵成這樣,你做的什麼叔叔。遇到事躲我這個婆娘身後,算什麼男人!」

顏老二吃了母親一巴掌,頓時火了,站起來一抬手「啪」地就給了顏槐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聲音聽得人心頭一顫,院中頓時安靜下來。

高文眉頭一皺:不象話,不象話。

正要給小鷹一個眼色,叫他將這顏家祖孫三代人都趕出去。

顏槐:「二叔,你打我,你打我?」

顏老二:「小娼婦,這個時候你認我這個二叔了。先前還一口一個你們顏家,我問你,你究竟姓什麼?」

顏老太婆在後面喊:「打得好,打死這個小娼婦!」

顏槐捂著臉,眼睛裡有淚花泛起:「二叔,沒錯,我姓顏名槐,在沒有嫁出去之前,是顏家人。顏福林,就算你不念親情,可你一口一個小娼婦,丟得去是顏家的臉。」

顏老二:「罵你小娼婦又如何了,嚴槐,你今日來我這裡鬧,不敢去官府,究竟是何原因大伙兒都清楚。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前年開始,你就在教坊司里進進出出,將白花花的銀子拿回家來,定然是去做妓女了。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不敢去官府吧,看官家是相信你這個爛貨,還是相信我們這些良民。還有,你爹死了才幾日,你看看你今天是何穿戴,又是紅有是綠的,我問你,你的孝服呢?不是看到咱們都流著一樣血脈的份上,今天定拉你去大興縣衙,告你個忤逆不孝!」

聽到這話,高文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顏槐身上穿著一件蔥綠色的衫子,外面則是批著藍色褙子。

又想起顏老大才去世幾日,槐花這個親生女兒就脫了孝服。

高文最恨不孝之人,先前見槐花被二叔和奶奶欺負,奪了家產,心中還有些同情,此刻卻是大大地不快,也懶得出頭主持公道。

「說得好!」顏婆子滿面的陰毒:「老二,拉她進衙門,告他!」

說著,就伸出手去扯住顏槐的袖子。

「放開我,放開我!」槐花尖叫一聲,俏臉卻是蒼白下去。

顏老太婆見孫女畏懼了,更是得意:「各位街坊鄰居你們看看啊,咱們這裡出婊子了!一錢銀子一次,兩錢銀子過夜。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們可要多多惠顧喲!」

眾人都驚得不敢說話。

「哇!」突然間,槐花放聲大哭起來:「各位街坊鄰居,我槐花冰清玉潔,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難道還不清楚。我去教坊司是給人干粗活,做飯洗衣打掃庭院,甚至連拉車的事情都干。我清白女子,怎麼肯自甘墮落。之所以將臉抹了不要,還不是因為爹爹自我娘去世之後,悲傷過度,病得厲害。為了給他抓藥,這才去給人做下人。天理良心,我沒有做過任何叫爹娘蒙羞的事情。如有誑語,天打雷劈!我爹爹生病這些年,奶奶我二叔可曾給過一文錢的湯藥,就連爹爹下葬的棺木,也是我向人借的。難道她們的心都是鐵石做的嗎,哪裡有這麼說自己孫女的,哪裡有?是人還是畜生呀!」

顏婆子暴跳如雷:「什麼沒有出過一文錢湯藥,小娼婦你說什麼?老身年紀這麼大了,好不容易養大了一個兒子,正是該你們孝敬我的時候,反要我出錢,你們才是畜生!老二,抽死這個小婊子!」

顏老二抬起巴掌,又要打。

槐花:「姓顏的,我跟你拼了!」手一伸,「轟隆」,就將一張桌掀翻在地。杯兒、碗兒,盤兒滾得滿地。

這個時候,高文忍無可忍了:「都住手!」

雖然這祖孫三人又是哭又是吵,有點亂,不過他還是聽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沒有猜錯,這顏家應該是個破落戶,窮得緊,這一點可以從隔壁顏婆子和顏老二所住的又破又髒的院子看出來。

顏家有兩個兒子,顏老大和顏老二。

顏老大就是顏槐的父親,當年娶了槐花的母親之後,那頭將這座院子作為陪嫁贈給顏老大兩口子居住。

槐花的母親後來生病去世,父親悲痛過度卧床不起,一拖就拖了許多年。為了看病,將家中的錢花了個精光。

按說,顏槐的父親是顏家的老大,無錢治病,家中其他人自然該守望相助。

可顏婆子一看老大這模樣是不成了,所謂黃金有價葯無價,要給他拿湯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於是,就置之不理睬,只一心維護老二一家。

民間有一句話叫著:「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

在明朝的普通百姓中有個風俗,家中的兒子長大了都要分家單過,但家中的絕大多數財產卻要留給最小的一個兒子。當然,贍養父母的義務則要落實在老幺身上。

顏婆子生性刻毒,這個時候眼睛裡只有錢,哪裡還有半點母子親情,竟是一文錢也不肯資助。

無奈之下,顏槐只能去給人幫工做粗活賺點錢給父親抓藥。

可惜古代的醫療條件和科技水平實在太低,拖了幾年,顏老大還是撒手人寰。這個時候,顏槐甚至連父親的棺材錢也湊不出來,只得去跟人借。安葬了父親之後,為了還錢,顧不得服喪就出門做工。

可這個時候,顏婆子母子卻趁槐花不在打起了顏老大遺產的主意,偷了房契,將院子賣給了高文。

沒錯,按說,顏老大死和,他的財產要歸顏家公中,這是寫進法律里的。可《大明律》中還有一條,婦女的陪嫁,若是遇到被休,或者丈夫去世,可以將陪嫁帶回娘家。

於是,這兩條法律就起了衝突。

明朝實行的是人治,遇到這種事情,看在槐花孤苦無依的份上,公中也不可能奪了人家的產業,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顏字。再說了,人家將來可是要嫁人的,如果沒有陪嫁,將來到了夫家又如何自處?

這顏家母子欺負一個小姑娘,偏偏這小姑娘還是他們的孫女和親侄女,這不是禽獸嗎?

高文心中頓時怒了,對顏槐也抱有極大的同情。

這是人家的家事,也輪不到高文來打抱不平。但是,自己至少可以將房子退給顏家母子,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可場面亂成這樣,別人又如何聽得到高文的聲音。

小鷹本就是個單純熱血的少年,見到這人倫慘劇,早就氣憤得渾身顫,大喝:「狗東西,竟敢在咱們老爺這麼聒噪,找死!」

如同半天中打了個霹靂,蒲扇大的手伸出去,抓起顏老二的領子,就扔了出去。

可憐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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