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延後

陝西,西安城中。

高文出了考場和俞興言、未來的老丈人石廩生吃了一台酒,祭了五臟廟,這才滿意地回到家中。

原本以為,母親和石幼儀會問自己考的如何。卻不想,剛進家門,石幼儀就已經燒好了洗澡水,拿來換洗衣裳,叫他沐浴更衣。又笑著說他身上全是煙火味兒,很熏人。

確實是,大熱天在考場里呆了這麼多天,汗臭味和伙房飯菜的味道在衣服上和在一起,已經叫人難以忍受了。

洗過澡,高文眼皮子打架,再支撐不住,也顧不得很母親說話,徑直上床睡死過去。

按照鄉試秋闈的規矩,三場考完,等到放榜還得等上半月,如此,桂榜才能出來。

在這段時間裡,考生們也沒事可做,又不好離開西安自回鄉去。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至少都是小康人家,頗有些錢財。即便是寒門出身的士子,來西安考試之前,當地官府也是送了盤纏的,倒不怕沒有生活費用。

手中有錢,又沒事可做。考生們索性結伴四下遊玩,將關中的名山大川遊了個遍,華山是要登一登的,華清池那地兒楊貴妃洗得咱也要去泡上一泡。另外,這也是個蓄人脈的好機會。能夠參加陝西鄉試的書生們誰不是本省的人尖子,大家認識一下,以後若有事,也能互相幫襯。

於是,這段時間內,滿城都是書生在辦文會,吃酒踏青。

高文也不能免俗,應酬了幾場之後,石幼儀的二哥從韓城過來了。見到親哥哥,石幼儀自然高興得直抹眼淚。她二哥見到妹子,心中也是歡喜,紅了眼圈,卻說不出話來。說句實在話,他也不知道該叫石幼儀什麼。喊「妹子」吧,父親不許。叫夫人吧,面子上須掛不住。

好在他在城中呆了一日,就隨高文去了藍田接收那邊的產業。

藍田地方不錯,山清水秀,田地產量也高,莊園有佃戶三十來家。靠著這個莊園每年的出產,還有西安城中店鋪每年的租金,足夠石幼儀和高文母親過要優渥的生活。

看到妹子搖身一變從一個窮書生家的女兒變成鄉紳夫人,石幼儀的二哥非常激動。

據高文的考察,石幼儀二哥倒是個實在人,又能識字算帳,畢竟是石廩生的兒子。讀書雖然不成,可家中的教育卻是擺在那裡的。在接收所有產業的時候,將一本帳做得平穩,顯示出不錯的才幹。

如此,高文也放心了。

在置辦家業的同時,高文對於陝西馬政案也異常關注。

在拿到確實證據之後,徐珵精神大振,手下偵騎四齣索拿相干人犯,一口氣捉了二十多個馬場場主下獄。另外,陝西大大小小將近四十個官員也被他看管起來,封存了所有帳目。

這場風暴對於陝西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官場大地震。一但朝廷追究下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抄家滅門,也不知道有多少缺要空出來。

他的彈劾摺子早在之前已經遞迴北京,只等朝廷聖旨過來,就押送相干人等進京受審。

可以想像,鬧出這麼大動靜,他徐大人已經成為今年國朝最大的政治明星,想不出風頭也難。

在藍田呆了十來天,算算日子,朝廷的聖旨也該到了,再過得幾日,鄉試的榜文也該放出來了。雖說對於自己能夠上榜,高文有不小的把握,可科舉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而且,他心中懷疑黃威在鄉試舞弊,否則他那日在自己面前怎麼篤定說一定能中。這廝若是中了舉,可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此人在馬政弊案一事上做事滴水不漏,一直沒有抓到他證據。又因為他一直呆在考場中,徐珵也不好派人進貢院捉人,就暫時放過。

現在,也是時候解決他了。

要證據,這還不容易,來人,給他弄份罪證過來!

哈哈。

一想到這即將發生的一幕,高文就輕輕地笑起來。

回到西安城後,小鷹過來稟告:「先生且放心好了,你去藍田的期間,在下一直盯著黃威,那廝現在還住在城中的住所里沒有回韓城,也沒逃跑。」

高文大奇:「這黃威倒是沉得住氣啊!」這讓他很是意外。

小鷹笑道:「雖說馬政案鬧得整個陝西官場如同黑夜裡起了一場大火,可到現在主使者高凌漢還在貢院中沒有歸案,皇帝的聖旨也沒有下來。只要高凌漢一日不落網,小嘍羅們都心存幻想。黃威這人威風了一輩子,如何肯亡命天涯做個惶惶不可終日的逃犯。」

高文譏誚地一笑:「確實如此,他還是心存幻想啊!一個享受過權勢的人,不到最後一刻,都是不肯放棄的。」

小鷹:「況且,黃威病得厲害,已經走不動路了。」

高文眉毛一揚:「病了,怎麼回事?」

「姓黃的在考場中染了風寒,吃了湯藥本見這要好。可一出考場,見牽涉進馬政案的人被抓的抓,被關的關,連驚帶嚇,頓時沉痾不起,燒得都變了模樣。」

高文心中大快:「好好得很,他在考場中的時候還笑我坐了火號,結果他自己卻到臭號中呆了九個日夜,染了病也是老天有眼。好,好得很,也罷,正是拘拿他歸案的時候了,絕不能讓他痛快地死去。」

說到這裡,高文心中對黃威的新仇就恨就涌了上來,咬牙道:「傷我母親,我定要讓這畜生被關在監獄裡,受盡疾病折磨咽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咯咯,還想著中舉,想著高凌漢為他撐腰,可笑,可笑!」

說完話,高文就出門去徐珵行轅,要領了牌帶人去拘黃威。

剛到行轅,見到徐珵。

徐大人就笑眯眯地道:「爾止,你這陣子去哪裡了,已有十來日沒見面了吧?」

高文:「回恩師的話,學生想著來年不是要參加春闈,這就要離開陝西去北京了。可家中老母卻是放心不下。學生手頭還有些現銀,就在藍田置了些產業。準備秋闈放榜之後,娶妻成家,安置好家母,這才能放心赴考。」

徐珵繼續笑道:「看來爾止最近手頭很闊綽嗎,置些產業也好。再多的銀子放在手頭,也用使盡的一日。」

高文聽到這話,有點尷尬。這個徐大人可精密著呢,自然知道那日封了糧倉,自己和刁知縣私吞了許多銀子。

不過,看他樣子,好象也不欲追究此事。

徐珵笑畢,又道:「至於春闈,你卻想錯了。就算要去考,也得等上兩年才行。」

「什麼,等上兩年?」高文吃了一驚,急問:「恩師,這是為什麼?」

徐珵:「你什麼記性,春闈開恩科乃自然是我景泰元年。我且問你,明年是景泰幾年?」

「明年自然是景泰二年……啊!」高文這才明白過來:草,原來春闈已經考過了,我腦子卻是糊塗了,好想著一鼓作氣將會試和殿試兩關一併過了。

徐珵見高文有些失落,安慰道:「爾止,雖說錯過了春闈,做不了天子門生,你也不必懊惱。依老夫看來,多兩年時間溫習功課,將底子打得再紮實些也是好的。」

高文無奈:「恩師說得是,學生受教。」

「還有……怕是要讓爾止失望了……」徐珵猶豫片刻:「至於你秋闈之後成親一事,只怕要延後。」

「延後,這又是為何?」高文驚問。

徐珵一臉的興奮,道:「就再剛才,陛下的聖旨以八百里加急送抵西安,老夫剛擺了香案接了旨意。陛下在聖旨上嘉獎老夫用於任事,命我即刻抓捕陝西布政使高凌漢,並押送相關罪官、人犯,並所有人證物政解送北京至三法司會審。」

「爾止,你是重要證人,也需要去京城的。」說到這裡,他不住搓手,喜不自勝:「老夫來陝西已逾一載,終於可以還京了。」

「啊,學生……學生也要去北京……」高文瞠目結舌,心中氣惱。在他的原計畫中,確實是要去京城的。不過,去那裡是為了參加春闈。

如今會試考不成了,自己去那裡還有意義嗎?

還有,不能同石幼儀成親,自己又給如何面對那個痴情女子。

我高文當初可是承諾過她的,難道要食言而肥?

徐珵見高文情緒不高,安慰道:「爾止,你是老夫所看重的人,這次能隨為師一道進京,我也欣慰得緊。陝西一方天地實在太小,對於你的將來也沒有任何好處。倒不妨在京城住上兩年,一邊出堂過審,一邊溫習功課備考。就算今年你不去京城,明年不也得赴京。到時候山水迢迢,未免倉促些。」

是啊,高文如何要參加兩年後的會試,明年就得去北京。

實際上,不少過了鄉試一關的舉人都會提前兩年進京。有心氣的提前備考,準備搏一個進士出來光宗耀祖;對於科舉失去信心的則進京活動,也好在吏部混個臉熟,看能不能補個缺,直接做官。

很多人在京城一呆就是十來年,有的人甚至直接老死病死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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