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驚聞

雨還在下。

咸陽,黃河岸邊。

大風襲來,攪動一河黃水,兇猛地撲上長堤。

那些黃色濁流瞬間炸開,在空中開出大花。

水是黃的,大地是黃的,就連那落下的暴雨都是黃的。

光禿禿的大地上一無所有,只兩條人影在泥濘中艱難跋涉。

這二人身上都披著蓑衣,戴著斗笠。雨水在他們的頭上、肩上跳躍著,嘩啦著響。

兩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身姿高挑,如同生長在北方的白楊樹筆直挺拔,但矮的那人卻被風雨襲得東倒西歪。

在被雨水泡成黃湯的泥地里行走實在艱難,矮的那人一步踏滑,就朝地上栽去。

「劉嬸,小心些。」高個子一伸手將她抓住,斗笠下是一張白皙端莊的臉,在雨水中顯出一種逼人的美麗。

矮的那人是個老年婦女,相貌極丑。她猛地甩開高個子的手,憤怒地叫道:「放開我,老婆子還死不了!」

「劉嬸,你還是不肯諒解我嗎?」高挑女子淡淡地問。

那個叫劉的老年婦人:「什麼諒解不諒解,這基業可是雲姑娘你自己的。你自個兒不珍惜,我還有什麼話說?」

叫雲姑娘的女子語氣更是寡淡:「我也不求你諒解,前面三里地有座房子,去那裡吃點東西烤烤火再走!」

說罷,也不管劉嬸,徑直去了。

沒錯,這兩個女子正是雲摩勒和劉嬸主僕二人。

西安城中糧倉一戰,連樂戰死,雲摩勒新招降的無為宗陝西方的所有人馬都在那一陣中折了個乾淨,變成了孤家寡人。

沒個奈何,既怕官府搜捕,又怕無衛宗的人聽到消息趕過來。二人只得從城中出來,逃到了黃河邊上。

雲摩勒是個寡淡性子,話少,劉嬸看到她的背影,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姑娘,等等我,等等我。你不要老婆子了嗎……你從小就被人服侍慣了,沒我不成的。」

可是,雲摩勒去得好快,等劉嬸追上時,就看到她已經在一間破廟裡燃起了一堆篝火,正看著火苗子出神。

原來,先前她們在遠處看的都那座房子卻是一間土地廟,地方極小,也就一空小房間,頭上的瓦片都掉了一大半,屋中的泥地上還生了青草。

「好大雨,好冷。」劉嬸急忙從背後摘下包袱,從裡面掏出一張棉巾。取下雲磨勒的發簪,愛憐地替她擦著頭髮和臉。

一邊擦,一邊低低道:「姑娘,老婆子心中難過,說話也不好聽,你卻不要放在心上。咱們學武的人雖然說身子健壯,無懼風寒。可打熬了一輩子筋骨,到老了,未必不會留下隱疾。所以,平日間還得多多保養才好,別到時候後悔。」

雲摩勒只在一邊閉目向火,任由火光將自己身上烤得熱氣騰騰,卻緊咬著牙關一句話也不說。

擦乾淨雲磨勒的頭髮,劉嬸將她的頭髮挽了,又用簪子別上:「姑娘,咱們行了一日,腹中可飢。要不,老婆子給你烤點饅頭受用。」

雲摩勒還是沒有說話,劉嬸從包袱里掏出兩個冷饅頭來,在火上烤了片刻,就遞了一個過去。

雲摩勒搖了搖頭:「不餓。」

劉嬸道:「姑娘,你一日水米未進,還是吃點吧!可是覺得這粗茶淡飯的,入不了你口?」

雲摩勒輕輕咬著嘴唇,面上帶著不耐煩:「說了,我不餓。」

劉嬸突然有些氣惱:「姑娘,身子可是你自己個兒的。我知道,你這些天收復了上千教眾,做了那什麼狗屁教主,被人哄著供著,錦衣玉食受用。所謂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看不上這粗鄙之食。可這事怪得了誰,要怪就怪你自己,偏生要信了姓高的雜碎。」

「姓高的口中像是抹了油似的,十句話中沒有一句話是真的。他是咱們什麼人,一個不值得信任的異教徒,姑娘怎麼就相信了他,難不成就因為看得長得油頭粉面,見著順眼?你明明可以殺了他,為什麼手軟?」

劉嬸的話說得難聽起來。

雲摩勒那對精神的粗平眉皺了起來:「高文並不油頭粉面。」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替他說好話。現在好了吧,咱們好不容易聚攏的力量被那雜碎徹底剷除了。如今,只怕官府已經派出高手四下通緝咱們,這陝西你我怕是呆不住了。都怪他,都怪他。」劉嬸牙齒咬得咯吱響,眼睛裡全是怒火:「高文,你休要落到我手頭,否則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雲摩勒還是那副平淡模樣:「陝西方被人消滅又如何,你我來陝西的時候不也是兩手空空。大不了離開這裡,換個地方從頭來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姑娘說得倒是輕巧。」劉嬸氣得滿臉的皺紋都在顫抖:「當初你我來陝西,還不是被神拳老祖逼得無奈。沒辦法,自從一路逃來。偏生那老畜生還不肯罷休,尾隨追擊。你我也是沒得辦法,這才假扮乞丐,賣身葬父。如此,才瞞過了老雜痞。現在好了,你收了陝西方,必已經驚動了那人,就要殺過來了。」

「沒有連樂手下那些人馬,你我拿什麼跟人斗。離開陝西,只怕走不了多遠,就被人家給圍了。」

「是啊,你我假扮乞丐,那時還真是惶惶不可終日吶!卻不想,我叫高文給買去做了丫鬟。」突然間,雲摩勒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看到她面上的笑意,劉嬸心中氣苦:「你你你,你是不是心中有他?」

雲摩勒:「你又在問這個問題,我以前不是回答過你嗎,又有如何?」

劉嬸被她這一句話杵得說不出話來。

雲摩勒:「好了,說這些做什麼。有那精神,還不如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

「還能怎麼走,打又打不過,只能逃了。再耽擱,那老畜生就要追過來了。」劉嬸:「姑娘,要不咱們一路向南,經漢中到四川。那裡山高地遠,一時也不怕被人尋著。」

雲摩勒搖頭:「那地方去不得。」

劉嬸:「卻是為何?」

「有一話是這麼說的,少不入川,老不出川,那地方距離中原實在太遠,將來又如何起事?」雲摩勒眼睛突然亮起來:「就算要走,我等也得去那天底下一等一要緊之地。劉嬸,索性你我去北京好了。」

「啊,去京城?」劉嬸低呼一聲:「這這這……那地方距離無為宗總壇實在太近,耳目重多,是不是不太妥當?」

「就這麼決定了。」雲摩勒淡淡道:「要想做大事,必須去京城。老祖定然想不到我等會去那裡。這就是燈下黑。我意一決,你也不必多說。」

劉嬸沒有辦法:「好吧,既然姑娘已經決定了,老太婆只能隨姑娘一道去京城……姑娘,有一事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雲摩勒:「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有話且問就是了。」

劉嬸:「姑娘,按說那老畜生對你也是不錯,不但將一身武藝盡數傳授,還立你為我教聖女。將來那老東西百年之後,我無為宗的基業可都是你的了。可是,你卻置這大好前程不要,偏偏要反出宗門,老身想不明白。」

雲摩勒:「劉嬸,當年我娘死在老祖手下,你可是親眼見著的,這殺母之仇難道還不夠嗎?對了,我剛生下來,就是你老人家抱回無為宗的。這十八年以來,你瞞著我,叫我認賊作父。今日卻來說這些話兒,難道不是明知故問嗎?」

劉嬸面容頓時變得蒼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姑娘……當年老祖何等威勢,我若不抱你回歸宗門,你我都得要死啊!」

「起來吧,不要跪。咱們神教中人太上忘情,俗世的親情絲毫也不放在心上。再說了,我自省事以來,就沒見過娘的面,母女親情自然也談不上了。我娘當年叛出神教,老祖征討叛逆,公事公辦。娘死在他手下,也只能怨她學藝不精。」雲摩勒面上沒有任何錶情:「說起來,老祖對我也是恩重。他肯收留一個仇人的女兒,心胸氣量也是不小的。至少,在以前我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最後,卻是想錯了。」

劉嬸站起身來,禁不住問:「想錯什麼了?姑娘,你叛出無為宗的原因,老太婆還從來沒有問過,到現在還迷糊得緊。」

雲摩勒輕輕道:「是啊,你肯定是迷糊了。方才你不是說『老畜生對你也是不錯,不但將一身武藝盡數傳授,還立你為我教聖女。將來那老東西百年之後,我無為宗的基業可都是你的了。』我實在沒有叛教的理由。」

劉嬸:「是的,姑娘此舉甚為不智。」

雲摩勒:「可惜了,他百年之後只怕未必肯將宗主的位置傳給我,在他心目中,他屁股下的寶座另有人選。」

劉嬸更是滿頭霧水:「另外他人,不可能吧。老賊只收了你一個徒弟,無為宗內沒有人的武藝和威名能夠高過你。傳位他人,總門教宗也不服氣。姑娘,你就別賣關子了,那人究竟是誰?」

雲摩勒:「那人就是老賊的兒子。」

劉嬸:「老賊哪裡還有兒子?」

「生幾個不就有了,老賊同我說過這事,想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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