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事成矣

此刻,在布政使司衙門裡。

燈燭高照,亮如白晝,一群商賈亂糟糟地坐在大花廳里鬧著。

「這事就是個誤會啊,那間糧倉里的銀子都是咱們的。我等都是清白人家,怎麼可能同白蓮妖人勾結。徐欽差,刁縣尊,你可要查清楚啊!」

「是的,是的,你們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盡數沒收,這還有天理嗎?」

「我等不服,我等不服。」

「強取豪奪,與民爭利,我們要告上朝廷!」

「我等只不過是將銀子暫存在那裡,確實不知道那地方有白蓮妖人。徐欽差,刁知縣,你們可不能亂來呀!」

「我不服氣,我不福!」

……

一時間,人人都挽起了袖子,群情激奮。

在大花廳的另外一邊,則坐著一群布政使司衙門的官員,所有人都是臉蒼白,有的人甚至微微顫抖。其中,馬師爺顫得最厲害。

馬師爺本小鷹拿下,塞在床底之後,天亮才被家人發現。脫了困,知道不好,急沖沖跑回衙門,但為時已晚。看到衙門裡到處都被錦衣衛兵丁把守著,當真是戒備森嚴。他心中知道這次不但高布政使,自己也遇到大麻煩了。

事情嚴重了,就在昨夜,徐珵突然帶兵攻下布政使司存銀的地點。這些銀子可都是高大人以衙門的名義向商賈們借來,用來彌補馬政補貼的虧空的。

高凌漢原本打算先向商人們借錢,然後買馬補上缺額,把徐珵給打發了。等到秋糧入庫之後,再用陝西省今年的賦稅償還商賈們的本金和利息。至於秋賦的虧空也好辦,等到年底朝廷的馬政補貼下來,再補上去就是。反正一句話,打得就是這個時間差。

商賈們之所以肯借錢給高凌漢,一時畏懼他的權勢,二是又貪這其中的高額利息。

如今,徐大人抄了銀庫,又在城中張貼告示,說昨夜欽差行轅得抄了白蓮教妖人在西安城中的一處倉庫,起得贓銀三十餘萬兩。如今,白蓮妖人已經被我一網打盡,望城中百姓休要驚慌,安守本分云云。

銀子被徐珵盡數奪取,對於商賈門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為了彌補馬政虧空,整個陝西的銀子可以說都存在糧倉的庫房裡,民間再找不到多少現銀了。若是再尋不到其他銀子,只怕馬政弊案就要曝光了。而且,高布政使大可不認這個帳。

人家是封疆大吏,你一個商賈拿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至於高凌漢打的借條,在強權面前,又有個屁用?於是,都拿了借條跑到衙門裡來,問布政使司要個說法。

這恰好落到徐珵和高文的算計之中,徐大人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聽到下面的商賈叫嚷,坐在上面的徐珵微閉著雙目假寐。

倒是刁化龍滿面紅光,顯是亢奮到了極點,拍案喝道:「住嘴,欽差面前也有你們說話的份兒?我等昨夜抄了白蓮妖人的倉庫,起獲大量臟銀,人證物證俱在。這些銀子可都是要上繳國庫的,你們現在跑過來說那些錢都是你們暫存在那裡的,又說同白蓮妖人無關。嘿嘿,要人相信才好。那家米行每年才多大點生意,需要向你們借這麼多錢?」

說著話,他綠豆小眼裡全是凶光:「依我看來,你們既然把大量銀子存在那件糧庫里。說不好也是白蓮妖人,當立即拿下,好生審問!」

他從高文那裡分得一萬兩白銀之後發了大財,如今見到這麼多商賈,心中突然起了個念頭:這做官要想發財,還真得要生些事端來,所謂混水好摸魚。這些商人可都是西安城中最有錢的,要不將他們都拿下來關上一陣子,說不好又能為恩師我和敲上幾萬兩……不,性命悠關,只怕再多錢他們也是肯拿出來的。

立在一邊的錦衣千戶余意也喝道:「沒錯,此事情蹊蹺甚多,你們今日既然來,都別走了,都跟我去錦衣親軍衙門走一趟!來人,都拿了!」

「是!」一聲應,幾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力士提著鋼刀涌了進來,就要動手。

正在這個時候,一直閉目假寐的徐珵突然睜開眼睛:「且慢。」

然後緩緩道:「世界上的事情脫不過一個天理,另外一個就是國法。你們將那麼多錢都存在米行的糧倉之中,與情於理也說不過去。況且,那些錢爾等有憑什麼說是你們借出去的,可有憑據。對了,子麟,米行的老闆來沒有?」

刁化龍指著一個白胖的商賈道:「已經到了,此人姓李名正,乃是西安城中最大的糧商。」

徐珵看著了李正一眼:「李掌柜。」

李正面上的肉一顫:「小的李正見過欽差。」

徐珵:「你是否勾結白蓮妖人的事情且等下再說,老夫問你,你說大家都將銀子借給你,可有借條,取出來看看。」

李正哆嗦了半天,訥訥道:「都是場面上的人,打了一輩子交道,要什麼借條。」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徐珵放聲大笑起來:「幾十萬兩白銀,連個借條都沒有,你當本官是三歲小兒嗎?好個奸商,看來你是不肯招認了。」

「大老爺,我我我……」李正身子一軟,癱坐下去。

徐珵也懶得理睬他,轉頭對眾商賈道:「各位,本官也知道你等都是本省縉紳,清白身家,自不會同白蓮妖人勾結,這事說不好有什麼誤會。」

聽到他語氣緩和下來,立即就有幾個商賈壯著膽子道:「對對對,徐欽差,我等確實是被冤枉的。還請開恩,將銀子發還我們。」

徐大人神情變得溫和:「將銀子發還你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空口無憑,又該還給誰,還多少?這樣,只要你們拿出證據證明銀子確實是你們借出去的,本官倒是可以盡數歸還。」

「這個……這個……」眾商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再吱聲了。

徐珵:「怎麼,你們拿不出證據了,如此,本官就只能將所有銀兩上繳國庫了。」

一個商賈一咬牙,走了出來:「徐欽差,我……」

還沒等他說完話,馬師爺和幾個布政使司衙門的官員同時跳起來,不約而同叫道:「廖富全,沒有的事情你可不能亂說。若說錯了話,你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這其中,尤其是馬師爺更是滿面殺氣。

那個叫廖富全的商賈被嚇住了,頭一縮,訥訥幾句,再說不出話來。

刁化龍大怒,喝道:「欽差正在問話,你們插什麼嘴。來人,將這廝拿下,掌嘴!」

立即就有兩個錦衣衛衝上去,一把將馬師爺制住,提起蒲扇大的手掌就狠抽起來。

他們不敢對其他官員動手,但收拾一個幕僚還是可以的。

「幹什麼,不要……啊……啊!」馬師爺剛開始的時候還想掙扎:「各位大人,你們就眼睜睜看著……看著姓徐的作惡……啊……救命啊!」

可是,他落到錦錦衣衛手上,又如何掙脫得了。幾耳朵下來,臉眼腫了,眼睛也斜了,鼻血噴得滿地都是。

布政使司衙門的左參政實在看不下去了,喝道:「徐珵,你這小人,你想做什麼?我要上摺子彈劾你,彈劾你禍亂我省政務,飛揚跋扈!」

左參政相當於後世的副省長,還是進了常委的,無論是權勢還是品級都大大地高過徐珵,這一聲大喝,當真是威風凜凜。

徐珵卻是不屑一顧:「隨便!禍亂政務,此言大謬,我自辦白蓮妖人造反一案,誅沒反賊,天經地義。王參政你如此上心,可是和此事有牽涉,或者那些銀子中有你一份兒?」

「至於你要彈劾本官跋扈,呵呵,儘管上摺子好了。本官乃是欽差,對於地方事務有臨機決斷之權,使的是王命旗牌,行的是皇命,要說跋扈,難道你想挑戰今上的權威?」

王參政:「我……你……」竟是說不出話來。

「爾等若再多言,本官就不得不懷疑你們勾結白蓮妖人,倒是要上摺子彈劾你們了。」徐珵威嚴地看了一下正在行刑的錦衣衛:「放開這個小人。」

錦衣衛這才放開馬師爺。

馬師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耳光,整張臉已經腫成豬頭,看得人心中發寒。

見成功地震住各人,徐珵才溫和地看著商賈們,道:「我知道你們為什麼將銀子存在米行里,也知道你們都是善良縉紳,絕對不可能勾結妖人做反。不過,今日確實在米行中拿到了白蓮妖人,此事得說得清楚明白才好。否則,本官也沒辦法對你等法外留情。說吧,只需說清楚你們存銀的原因和數目,本官就會將你們盡數釋放,並歸還所存銀兩。否則,不但存銀要上交國庫,你們也得將此事解釋清楚。」

眾商賈還是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說話。

刁化龍不耐煩了,綠豆小眼一瞪:「你們還在磨蹭什麼,難不成還在等什麼大人替你們做主?嘿嘿,那人是誰我自知道。如今,人家可呆在秋闈考場中,沒一個月出不來。一個月功夫,咯咯,你們的首級只怕都已經懸在城樓上面被風吹乾了。」

這話已是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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