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請袁大人過目

徐珵終於出現了,高文一顆懸掛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了地。有他在,這險惡的局面終於可以徹底反轉過來。

只不過,這徐老頭怎麼今天才回西安,也不知道這幾日究竟在忙些什麼,害我高文如此狼狽。

一想到這裡,高文就來氣,也懶得上前見禮,退到一邊。

徐珵官職不大,只是翰林院編修。說起品級,也就是正七品。

可是,一見到他,不但余意,就連羅學政和袁新運也急忙走上前來見禮:「見過欽差元玉公。」

沒錯,徐大人雖然只是一個正七品官員,卻身份尊貴。首先,按照明朝的選舉制度,殿試的狀元授翰林院,編撰從六品;榜眼、探花,授編修正七品。老徐是榜眼出身,又進了翰林院,可謂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如果沒有土木堡之變,太上皇被俘。做為皇帝的國策顧問,貼身秘書,熬上十幾年資歷,放出去,至少是個手握重權的六部侍郎,說不好還能入閣為相。

明朝官場中,官員們碰了面,且不論品級高低,先要說說自己的出身,進士及第,以榜眼入翰林為編修,可以說已經是讀書人可以企及的最高成就,別的文官見了他首先得矮上一頭。

這是其一,其二,徐珵行監察御史事於陝西招募兵勇。監察御史是什麼,那是言官,專門給各級官員挑毛病的,相當於後世的紀委,見官高一級。

其三,他可是得了聖旨的欽差,對於地方事務有臨機決斷之權。

徐珵也不廢話,哼了一聲,大步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先前袁新運的椅子上,淡淡道:「今日這裡好生熱鬧,錦衣千戶和學政官在公堂上打起來了,可分出勝負?你們不用管我,繼續吧!」

余意和羅學政也回到自己位置上,當著徐大人的面自然不好再動手,只互相對視,眼睛裡的怒火似要將敵人燒成灰燼。

等了片刻,徐珵才道:「不動手是吧,看來大家都累了。那麼,說正事吧!袁僉事,你說說,這是怎麼了?」

袁新運的座位被徐珵搶了去,只得俯首侍立在一邊,倒像是他的下級。聽到問,忙回話道:「稟欽差,正在處置韓城典史高文搶劫軍自,殺害民夫一案。這高文罪惡滔天,不但劫了軍資,犯下命案,還冒了良籍參加平涼府科舉考試。樁樁件件,都是不赦重罪。本官正要革除這個奸賊非法得來的功名,下到提刑司獄中,依國法論處……」

「可有證據?」還沒等袁僉事說完,徐珵打斷了他的話,問。

袁新運:「徐大人,高文勾結山賊,殺害民夫,搶劫軍資一案,本官已經查得清楚,有當日押運大車的民壯和車夫為證。來人,將相關人等的供詞拿上來,呈給徐大人過目。」

「是。」立即就有書辦將一大疊供狀送過來,放在大案之上。

這些卷宗提刑司和黃威已經做了許久,上面不但有案情記錄,還有那日逃回韓城的民壯和車夫的供詞,且按了血紅的手指印。

所有人都在上面眾口一詞說,看到高文和山賊相互勾結,突然暴起發難,寫得極為詳實。

見徐珵慢慢地翻看著供狀,一臉的平靜,袁新運道:「此案有人證,有物證,鐵證如山,不容抵賴。」

話還沒有說完,徐珵突然冷笑一聲將卷宗合上:「鐵證如山,這就叫鐵證如山?袁新運,枉你也是個老提刑了,想不到做事還是如此糊塗。此案關係重大,豈能全憑區區幾個民壯和車夫說什麼就是什麼?」

見徐珵態度惡劣,一來就要將整個案情徹底推翻,袁新運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又有邪火拱起,道:「徐大人,若是一個兩個民壯的供詞或許做不了數,可那日逃回韓城的目擊證人有十六人之數,難道他們都看錯了,又或者都於高文有仇有怨,要誣陷於他?」

徐珵是一個心胸不太開闊之人,聽到袁新運一口一個「徐大人」也是惱了,哼了一聲:「那可難說,這些民壯、車夫可都是賤籍小人,他們說得話做得了准嗎?難不成本官不信高文這個讀聖賢書的士子的話,偏偏要去聽這些卑賤胥吏的一面之詞,那才是笑話了?」

這話叫袁新運經受不住,頓時漲紅了臉。

羅學政叫道:「徐編修這話本官不敢苟同,你說胥吏賤役的話不可信。且別忘記了,高文可是韓城典吏,不也是胥吏。一個胥吏能是什麼好人,干出這種惡事,犯下如此滔天大案也不足為奇。」

「羅學政,高文的身份且按下不表,至少在此刻他卻是陝西平涼府生員,不還沒有被你革除功名嗎?」

羅學政:「本官已經下令革除他秀才功名了。」

徐珵淡淡道:「按照我朝制度,要革除一個讀書人的功名,可是有規矩了。在本案尚未審結,高文尚未定罪之前,羅學政你又有什麼依據?」

羅學政叫道:「高文本是賤役,冒充良籍參加科舉,乃是死罪。徐大人既然要過問此案,還請你秉公執法,拿下這個賊子。」

徐珵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羅學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氣憤地說:「徐大人你笑什麼?」

徐珵指著高文:「你來說說。」

「是,徐編修。」高文平靜地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疊早已準備好的文書呈上去,道:「沒錯,高文以前確實是韓城縣的典史,屬於賤籍。可我祖上乃是南京上元人,後因為牽涉進永樂年方孝孺一案,被流方到陝西平涼府庄浪縣……後到韓城,高文……幸有當今天子仁德為方案平反……高文這才改回良籍……又遷回原籍參加當地科考……高文祖父在庄浪有三十畝地,按照朝廷制度,可回籍落戶……這是朝廷回覆的改籍文書,還請三位大人過目。」

一席話說了半天,將事情的原委說得清楚明白。

「什麼,你已經改回了良籍?」這下,不但羅學政,就連袁新運也都禁不住低呼出聲。二人急忙湊在一起,飛快地翻看起那些文書和批複。

彼此有相互交換著眼色,目光中全是驚疑和震驚。他們本以為高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胥吏,以二人的身份和地位,要想整死他,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卻不想這人竟有翰林院編修欽差大使撐腰,還是方孝孺一案的後人。

這下,事情就複雜了。

「好了,既然高文的戶籍問題已經沒有疑問,那麼,在沒有最後定罪之前,他就是個有功名的士子,不得用刑不得拘押。」徐珵見二人翻看個沒完,很是不耐,呵斥道:「羅學政,你身為陝西省的學政官,一旦有事,不但不能為讀書種子做主,反不問青紅皂白就要革除人家的功名。本官倒想問問,你究竟是學政官還是提刑司的人,你究竟是什麼立場?若叫陝西士子知道此事,豈不人人心冷?」

這一聲訓斥,叫羅學政經受不住,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不再理睬羅學政,徐珵又看著袁新運,道:「袁大人,你說你有相關人等的口供,這又算得了什麼,本官直接就有人證。來人,將相關人等押上來!」

「是!」外面有人響亮地應了一聲。

不片刻,就有一群錦衣衛押著大約十來人走進大堂。

這十來人都是渾身帶傷,滿面喪氣,顯然前幾日不知道受了多少刑。

進得大堂之後,幾個錦衣衛朝徐珵和余意一拱手:「見過欽差,見過千戶。」

這十來個證人高文卻是認識的,正是梅家莊的家丁和那日隨自己一到押車去平涼府的民壯,頓時心中一振:好個徐有貞,下手真快,竟將人犯直接抓到西安來了!

我道這些日子徐珵究竟消失到哪裡,原來是帶了錦衣衛去了韓城抓捕目擊證人和人犯。

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和東廠一樣只對皇帝負責,別人也無權調動。不過,這一年以來,錦衣衛正處於最黑暗的時期,人見人踩,就連他們的指揮使馬順也被文官打死了,也沒有人拿他們當回事。

況且,錦衣衛是特務機構,主要任務是偵察、逮捕、審問不臣。山賊搶劫軍用物資一事何等之大,他們也有權插手。將來上頭問起來,完全可以回話說是協助徐珵辦案,倒沒有壞朝廷給錦衣衛訂下的制度。

「這是……」看到下面烏泱泱跪了一地的證人,袁新運有點蒙。

徐珵冷冷道:「怎麼,這些人袁大人都不認識?來來來,下面的相干人等,報上名字。」

一個跪在地上的囚犯哭喊道:「稟大老爺,小人乃是韓城民壯,那日正好押運軍資去平涼。」

「回大老爺的話,小人是趕車的車夫,大老爺饒命啊!」

「小人是梅家莊的庄丁,大老爺,小的也是聽命行事,饒命,饒命啊!」

……

聽眾囚犯自報家門,其中又有梅家莊的庄丁,袁新運感覺到不妙,額頭上有汗水滲出。

「袁大人,你說是高文劫了軍資。此事非同小可,本官忝為欽命來陝西招募兵勇行監察御史事。陝西軍政干係朝廷對瓦剌用兵事,乃是我徐珵的職責範圍,自然要查上一查。嘿嘿,這一查,還真查出端倪來。」徐珵咯咯笑起來,笑得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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