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鐵丸

他雖然不敢肯定什麼,可第六感告訴自己,如果此刻起身說不定會有危險。

就這樣,他伏在草叢裡好半天。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正當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時,突然間,就聽到遠處傳來小鷹的聲音:「師父,看來,那賊子沒有在這裡。」

大鷹的聲音:「恩,應該是。」

高文大驚,又暗自慶幸:原來是這兩人設的計,還好剛才我沒有出去,否則此刻只怕已經落到他們手頭了。

小鷹又問:「師父,這可如何是好?這姓高的賊人好生姦猾,犯了這麼大的案子,竟然混在讀書人之中瞞天過海。」

大鷹:「還能如何,你的毛病就是沒有耐心。咱們在公門中當差,不但要有一身武藝,遇到事情也要多看多想,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地方雖大,可出路並不多。叫其他幾個弟兄把住四個方位,你我一寸一寸地搜,也就是多花些工夫,總歸是能尋到人的。」

小鷹被師父教訓了一句,悶悶地應了一聲,點頭:「是,師父說得是。」

大鷹哈哈笑道:「小鷹,這人若要成事,得耐得了煩。你也不要擔心,隨為師做事吧!師父早年行走江湖,像這種搜山檢海的事情做得多了,今日且叫你見識見識老夫的手段。」

小鷹突然有些歡喜:「也是,卻是難得的機會,正要向師父請教呢!」

二人說著話,漸漸去遠。

聽到他們說已經叫手下把住了各個方位,高文心中叫苦。看來,自己若想偷偷地逃出這座金光寺卻不是那麼容易。提刑司的捕快都是武藝高強之輩,尤其是大鷹小鷹師徒,更是難得一見的好手。在他們手裡,自己只怕走不過兩招。

先前若不是自己反應快,只怕已經被大鷹拿下了。

想到這裡,高文背心又火辣辣地疼起來。忍不住伸手朝後面摸去,還好衣服沒有破。又將手探進領口,手指剛一觸到肩胛骨處,禁不住差一點叫出聲來。原來,自己的背心被那一爪抓出了五條長長的血痕,已經腫了起來,一碰就疼得鑽心。

這老頭好大力氣。

高文不敢亂動,就這麼靜靜地趴在草叢中。方才跑得實在太累,只感覺上下眼皮打架,不覺迷瞪過去。

這一迷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間,高文猛地醒過來。抬頭朝天上看了一眼,夜色更暗。自己已經滿頭露水,冷得厲害。

清風吹拂,遠處隱約傳來打更的聲音,仔細聆聽,已是子時。

「啊,我這一睡就睡了這麼久,真是該死。還好大鷹小鷹沒有再尋過來,否則在睡夢中就被人給綁了。」

「都子時了,完了,完了!」高文心中一陣悲涼。

是的,自己要想脫罪,就得揭發黃威和梅良貪墨馬政補貼銀子。可正如雲摩勒所說,馬政上的漏洞黃威這個小小的縣主薄能夠看到,別人也看到。整個陝西,打這個銀子主意的人不知道還有多少,說不定要牽扯上一大群地方官員,那就是捅了馬蜂窩了。

自己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衙役,無權無勢,又沒有背景,冒天下之大不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惟有先考取一個功名防身,只要做了秀才,真有事,別人也不敢下黑手。到時候這件案子無論結果如何,都得按照法律官場規則的程序來辦。

即便府試時失了水準,考慮到平涼府考試的難度不高,高文對於接下來的院試還是有強烈自信的。在他的計畫中,只等獲取秀才功名,有了一定的名聲,就將此案的始末寫成狀紙。並聯絡幾個寒門出生的同年,告到提刑按察使司里去。

卻不想,自己還沒有進考場,提刑司的人先找了過來,又被圍在這金光寺中。

現在已經是子時了,距離卯時開考還有兩個時辰。按照科場的規矩,考生丑時就要去貢院點名提前入場。也就是說,留給自己的只有一個時辰。

如果在這一個時辰之內,自己不能甩大鷹小鷹,那才是萬事俱休了。

如果沒有功名防身,到時候,天下之大又有何處是我高文的容身之地。難不成今後還有隱名埋姓,浪跡天涯。就算我可以一走了之,母親怎麼辦,幼儀怎麼辦?

蒼天啊,你這是要怎麼折騰我高文呀?

一時間,高文又是悲憤,又是頹喪,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又在草叢中伏了半天,只覺得一身都僵了。高文又想:大鷹小鷹這兩頭扁毛畜生好生可惡,尤其是那大鷹江湖經驗豐富,又很有耐心,想必正在一寸一寸地過梳子一樣搜索這間破廟。只需再過得一陣,說不好就搜到這裡來。我得換個地方,換到他搜查過的地方去。

想到這裡,又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高文悄悄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已經發麻的身體,待到恢複過來,就朝遠處掠去。

不片刻就看到那頭有一間小屋,門開著,裡頭有些亂,想來是已經被人查過。正好去裡面躲躲,大鷹就算再狡猾,也不回想到自己給他來一個燈下黑。

進得屋中,鼻中就嗅到腐敗的蔬菜味道,原來這裡是僧侶們的伙房。

再門後又躲了半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肚子汩汩地叫起來。

原來,高文逃了半夜,正腹中飢餓,在柜子里翻了翻,意外地發現幾個吃剩的饅頭。心中歡喜,就拿到手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大約是餓得太厲害,吃得太猛,突然間,高文感覺胸口一緊,就不受控制地打起嗝來。

「咯咯」這一打嗝,在暗夜是如此清晰。

高文這一驚非同小可,心叫:事發了。

這個時候,再躲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用處。生理現象,非人力可以控制。

他一咬牙,當機立斷,立即擎了彈弓,腳下用力,奔出屋去。

這個時候,遠出傳來叫聲:「賊子在這裡,快來人……啊!」

說時遲那時快,高文下意識地扯開了彈弓,尋覓著方向,「咻」一聲射出去。

黑暗中,那人的叫喊被一聲慘叫打斷。

顧不得觀察結果,高文用盡全身力氣朝前衝去,轉眼就奔至寺院圍牆下,腳在一塊石頭搭建的洗衣台上一踩,輕鬆地就跳上圍牆。

這個時候,身後一片紛亂的腳步聲,大鷹小鷹等人已經追過來了。

高文上了圍牆正要跳下去,頓時一呆。原來,圍牆那邊全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的民居。有那些房屋直接同圍牆連在一起,卻是沒有出路。

「草他娘的!」高文氣惱地叫了一聲,沒有辦法,只得直接跳上屋頂。

「喀嚓」腳下一片碎瓦的聲響。

「休要走了高文!」大鷹小鷹等人也翻上圍牆,跳上房頂追來。

一邊追,大鷹還一邊大聲鼓舞士氣:「大伙兒加把勁,屋上視線開闊,賊子逃不掉的。」

七人你追我趕,踩得房頂轟隆著響,不斷有破瓦片落下地去。

就有看家的狗叫起來,一犬吠,萬犬嚎,轉眼,整個平涼城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聲。

又有人從屋中跑出來,大罵:「幹什麼?」

小鷹長嘯一聲:「提刑司辦案,無幹人等回屋去。否則,以同脅從罪論處。」

那人這才將頭一抱,跑回家。

有人在屋中不住喊:「我的瓦,我的瓦,房子要塌了。」

高文一路猛跑,從這座房子跳到另外一座屋頂,腳下也不知道踩爛了多少瓦片,有好幾次差一點漏下去。腳也被破瓦片和碎木劃得血肉模糊,疼不可忍。

回頭看去,自己不但沒有將大鷹小鷹他們甩掉,彼此的距離反拉得更近。

這群提刑司的捕快也是經驗豐富,六個人一字散開,擺出雁翼之陣,一點一點包抄,逐漸組成一個半弧,試圖將高文圍住。

大鷹小鷹還好,另外四人中已有兩人面上被鐵丸子打傷,滿頭都是血。看高文的目光中,隱約帶這一絲畏。

高文目光何等犀利,自是知道這二人心魄已為之奪。

心中冷哼一聲:「趁你病要你命,我若不打你們這兩個霉鬼,那就是腦子進了水。」

當下,腳下突然一旋,猛地躍到另外一個屋頂,腳剛踏中屋脊,就拉開彈弓:「著!」

一顆蠶豆大的鐵丸子就如此閃電一般射出,正中其中一人的面門,將門牙都打掉了。

「啊!」那人傷上加上,捂著臉一屁股坐在屋頂上,再不能動彈。

大鷹吃了一驚,喝問:「傷得如何,可要緊。」那人又如何說得出話來。

放問完,又聽得另外一邊「啊」一聲,頭上裹著白布那人一頭從房上下去。

下面一通亂,有人驚叫:「什麼?」

高文的彈弓實在厲害,另外兩個捕快心中發寒,腳下不覺得一慢。

轉眼,雙方的距離有拉開了些。

大鷹皺了一下眉頭,大喝:「不用管受傷的弟兄,跟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捕快「啊」一聲,然後大聲咳嗽,這一咳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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