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透風

刁知縣這個理論用於諸如足球世界盃倒也說得過去,比如德國、巴西、西班牙這種奪冠熱門球隊,小組賽的時候只要能夠拿到足夠的積分保證可以進入複賽就可以了。你第一場就灌人家三五個球,打瘋了,狀態出得太早。到淘汰賽階段,氣已經瀉盡,多半要壞菜。

用在科舉考場上難免牽強,科舉考試每一場都直接關係到一個讀書人的政治前途和切身的經濟利益,當畢盡全力。童子試三年兩考,一場落選說不定要等兩年。至於鄉試以上,則三年一考,古人壽命短,又有多少光陰可以浪費?

不過,得到刁知縣的誇獎,高文還是心花怒放,忙道:「縣尊謬讚,愧不敢當。」

刁化龍呵呵地笑了兩聲:「爾止,這次院試準備得如何?」

到現在,高文可是他治下的庄浪縣碩果僅存的唯一考生。且不說上次縣試自己錄取的那二十個童生都在府試一關被整個地刷了下去,就連往屆的考生也一個沒有。庄浪是窮縣,在賦稅和治安上他是做不出任何成績的。惟有將所有的指望都落到文教,落到高文身上。

畢竟,庄浪縣已經很多年沒出過秀才了。一張白紙好畫圖,只需高文中式,又得個好名次,那就是他這個縣大老爺的教化之功。如果高文能夠拿到第一,自然是最好不過。

說句實在話,高文在剛過去的府試名次不理想,刁知縣還是很失望的。再他預料中,眼前這個書生應該場場第一,小三元出案才好。不過,刁化龍是老進士出身,考試經驗何等的豐富。自是知道科場上意外因素實在太多,有的時候你文章作得再好,不合了主考的口味,名落孫山,也是個沒奈何的事情。

這個時候再責怪高文,不但於事無補,反叫他精神緊張,壓力一大,再來個發揮失常,自己所做的一切豈不白費?現在最要緊的時候給他減壓。

高文自然不能在刁知縣面前輸人,振作起來,道:「縣尊且放心好了,上一場晚生心中有事,整日渾渾厄厄,是怎麼答卷子的自己都不知道。此番只能用心去考,以報答老父母的知遇之恩。頭名案首不敢說,上榜還是可以的。」他知道自己處境險惡,要想度過這個難關不但需要有功名防身,身後還得有個靠山。就目前看來,也只能依靠這個長相猥瑣的刁化龍了。自己越是狂妄,越是自信滿慢,這個知縣大人才越會把自己當成寶貝。

果然,聽到高文的保證,刁化龍高興得笑起來:「不錯,不錯。對了,上次縣試時,你的那篇《惟天下至聖》就作得不錯。」

見高文還要謙虛,他將手一擺,正色道:「你是我所看重的弟子,且聽本官說下去。你那篇文章頗有江南士子之風,不錯,今番院試大可覓著那個路數作文。科場上,揣摩主考的口味極是要緊。此次院試的宗師乃是江南人士,說不定就喜歡你這樣的風格。保持下去,就算得不了案首,出案還是很容易的。」

這已經是將話說得很明白了,算是考前漏風聲給自己。高文心中一凜,好象把握到什麼,低聲道:「多謝縣尊指點。」不過,他心中也是苦笑。

沒錯,每個人作文都有他自己的風格。自己上次縣試時所抄的那篇文章,原作者就是蘇州人,而本是主考那徐什麼大人也是蘇州人。雖然和徐主考相隔兩個時代,卻也是老鄉,文章作法一脈相承。說不定還拿徐大人的文章推敲、學習過。

只是,自己肚子里所記的八股文精品雖多,卻分屬於幾十個不同的作者,比如清朝的劉庸、紀曉嵐、張廷玉,明末的錢謙益、楊嗣昌。各人出身地不同,人生經歷不同,所寫的東西也是風格窘異。

待到上了院試考場,能不能有合適的文章抄都還亂說呢,更別說要尋一篇同名同樣出生江南地區的作者的作品?

說出這句話,刁知縣大約也是知道不妥。自己對高文的指點若是傳出去,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免不了要起風波。

不欲同高文再說下去,就端茶送客:「你下去之後好生準備,休要叫本官失望,整個庄浪縣都在看著你呢!」

高文起身剛要走,刁知縣卻叫他少待,就叫從者從後面拿了一個考籃出來交給高文。

高文揭開蓋子一看,裡面卻是一整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心中頓時一熱。

沒錯,這個刁化龍籠絡我高文,那是看我文章了得,說不準將來就會依科舉進入官場。就算科舉不順,得了功名,過得十年八年,定會在陝西士林獲取一定的名聲。且,只要我高文考得好,就是拿得出手一樁政績。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要想得別人看重,自身先要有過硬的本事。就算刁知縣對自己有所想法,卻也是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真心實意提攜我的人。相比起杜生輝那個狗官,此人雖然猥瑣說不定品性上也有問題,但看起來卻要可愛得多。一施禮,告辭而去。

接下來幾日,高文哪裡都不去,整日將自己關在家中。一是怕在外面亂逛,不小心被大鷹小鷹給碰到了,二是抓緊時間複習功課。

對於這次考試,高文有兩手打算。首先,他在腦子裡將自己所記憶的江南人士的範文都過了一遍,加深記憶。如果進了考場,有合適的文章可抄自然最好不過。如果沒有,就只能自己作了,無論如何,得把握住這些南方人作文的風格的寫作方法。

其次,他又將手頭所購回的策論和試帖詩集子反反覆復地揣摩,自己也試作了幾篇。策論和試帖詩在考試當中只作為一個參考,可你總得知道究竟是怎麼個做法,格式不能弄錯吧?

每到讀書時,石幼儀就靜靜立於一旁悉心侍侯,眼神中全是愛憐和欣慰。自那夜高文向她吐露心聲之後,二人成天呆在一起,紅袖添香夜讀書,感覺神仙般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轉眼,就到了考前一晚。

今年的院試就在明日卯時,現在已是夜裡九點鐘模樣,天已黑盡。具體說來,距離考試只剩六個小時了。

石幼儀書香門第出身,在以前父親也不知道參加過多少場考試,自然知道該如何準備。

她早早地就將明日所需的文房四寶收拾停當,放入籃中。又要去烙餅子,好讓高文帶去考場食用。

一般來說,別的省和府的院試分為兩場,第一場考完之後,被錄取者要進行一場複試,複試過關之後才算是中式。這兩場考試,每場兩天。第一場考完之後,考生交卷出場,休整兩日,得到通知之後再進入下一場。

這次平涼的院試不太正規,一場過。

即便如此,也需要在貢院里呆上兩日。官府可沒有義務給考生供應吃食。一來,明朝政府都窮,錢能少花一文算一文。二來,你給考生供應伙食純粹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如果考生吃壞了肚子,影響了發揮,責任算誰的?這些書生們都是有來歷的,就算是寒門子弟,十年寒窗讀下來,在強大的精神壓力下,不少人都讀得精神恍惚性格偏激。如果因為飲食上不合他們的意思,鬧將起來,考官須要麻煩。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官府索性讓考生們自備乾糧。

「啊呀,糟糕,我得出門一趟。」突然間,正在忙碌的石幼儀低呼一聲,洗了手就要出去。

高文:「怎麼了,這麼晚你還要去哪裡?」

石幼儀一臉抱歉:「這烙餅子得有蔥,有油,如果能加些肉丁那是極好的。我什麼都準備了,惟獨忘記了買蔥,還是先去隔壁王嬸那裡借一把要緊。大哥,都怪我,都怪我!」

高文一把拉住她,看了天色:「外面都這麼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出去做什麼?就不要蔥了。」

「不行,這餅子里沒有蔥如何能夠下口?大哥明日的考試何等要緊,若是帶進去的餅不合你的口味,餓著肚子,還怎麼答題,那可是兩日兩夜啊!」石幼儀咬牙:「我還是得去借點,考試的事情我比你見得多,你不用管,一切都聽我的。」

神情很是堅決。

高文知道這小女子雖然膽子小,性子和順,卻是個外柔內剛的,一旦認準的道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而且,她好象和自己一樣是處女座,有著這個星座人特有的強迫症。若是見不到蔥,也不知道會焦躁到何等地步,自責到何等程度。

就握住她的手,道:「你不要急,不就是借幾根蔥而已。這樣,你且在家裡忙著,我去王嬸那裡走一趟。」

「可是……」

「別可是了,天都黑成這樣,你還如何能出門。左右王嬸離我們也就兩百步路,半柱香就能打個來回。」

「恩,天黑,我幫你點個燈籠。」

「不用,不用。」高文別過石幼儀出了院門。

高文以前租這個院子的時候,對這裡的地形地勢很是滿意。

這一代到處都是低矮破舊的房屋,擠得厲害。這座院子正好處於巷子的拐角處,獨門獨戶,也沒有人打攪,很是清靜。

出院走了兩百來步,剛到王嬸家門口,突然有人在背後叫了一聲:「高文。」

高文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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