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雨夜雷霆

小鷹心道:當年師父他老人家不過是一個江湖豪客,自然是不肯同官府打交道的。

大鷹繼續道:「那還好,那女子的性命和肚子里的孩兒算是保住了。只不過,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只能卧床休養。為師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遍請西安城中的名醫過來開方子,給她調養身子。什麼老山人蔘、雪蛤、天山雪蓮、藏紅花,簡直就是不要錢似地用,漸漸地她有了起色,可以下地走上幾步。只是,走的路長了,還喘得厲害。」

「再加上肚子漸漸大起來,更是不良於行。為師當時也想不了那麼多,只細心服侍起她的飲食起居。那女妖頭精神好的時候會坐在院子里喝點水,和我說上幾句話,那個時候,師父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活。只想她的身體如果好不了,我就這麼服侍她一輩子也是好的。師父以前是大男人一個,什麼時候做過家務。此時,卻要從頭學起……哎……」

「在西安城中,師父一呆就是四個月。血衣觀音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可還是那麼美了。但是,師父以前大手大腳花錢慣了,給她找了這麼多郎中,又吃住了這麼長日子,手頭漸漸窘迫起來,尋思著是不是找些門路去弄些錢回來。」

「我是江湖人物出身,要尋錢,自然是要干那些沒本錢的買賣。可是,如果去犯上幾場大案,難免要驚動官府,一旦查過來,以她的身子,又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河南那邊的江湖朋友,說不定也會聞風而動,到那個時候,為師又該如何對付?一時間,老夫倒有些困坐愁城的味道。」

「正在此刻,為師聽人說陝西提刑按察使司的司獄司缺個副司獄,正在招人,薪俸還算不錯。而且,這管監獄可是個來錢的活兒,只要你動點心思,隨意勒索幾個犯人,我和她一日的吃用就有了。想到這裡,我將心一橫,就去了提刑司。」

「這想進提刑司是要經過考核的,那才是過五關斬六將,就像是考武舉人。為師正值壯年,經過和血衣觀音一戰之後,好象突然開了竅,武藝大進。上了校場,一出手就是橫掃,沒遇到一個象樣的對手,頓時就入了當年的提刑大老爺的眼,讓我補了那個缺。」

「哦,原來師父你老人家就是那樣進了提刑司。」小鷹有些激動:「恨不能親眼目睹師父當年的風采。」

大鷹:「因為得了提刑大老爺的青眼,進司獄司之後,因緣集會,為師辦了個大案子,名聲一下子就起來了,只一個月就被調去提刑衙門,真真是混得風生水起。每日只要想,就有使不盡的銀子,衙門裡的弟兄也自奉承,三日一大宴,兩日一小宴。不過,師父都推了,倒叫提刑大老爺很是歡喜,說我是個知道分寸,公廉且能的能吏。其實,師父也想出去和弟兄們吃酒快活。只心頭牽掛著家中的那女妖和她腹中的孩兒,每到辦完差事,就匆匆忙趕回去,想的只是多看她一眼。」

「那女妖剛開始的時候對為師還諸多戒備,後來漸漸看出我沒有壞心,就同為師有說有笑起來。且道,將來等她生下孩兒,定有厚報。另外,又說我武藝還算過得去,不如入了她們神教,左右一個頭目是可以許我的。」

小鷹吃驚:「師父,你可不能入邪教做妖人啊!」

大鷹擺了擺手,示意徒兒聽他繼續說下去:「為師當時在衙門混得不錯,平日間經手多少案子,真想弄錢有的是辦法,又怎會貪白蓮妖人的銀子。至於什麼頭目……哈哈,怎麼可能?」

他笑了笑:「為師只是喜歡這種有家的感覺,每日就和她在院子里說說話兒,吹吹涼風,聽聽蛐蛐兒叫,蟬鳴鳥啼,就夠了。有一日,師父突然問那女子腹中的孩子的父親在哪裡,要不我帶個信過去,叫他過來將你們接走。」

「那女子搖頭,說不用了,她孩兒的父親早在一年前死在一場江湖械鬥之中。」

「為師心中奇怪,就問,既然你是個未亡人,怎麼沒看到你帶孝?那女子冷笑,咱們神教中人可沒有那麼多講究。喜歡一個人,同他說一聲,只要兩情相悅就可以住在一起,至於三媒六聘什麼的也沒有必要。」

「當時我就嚇了一跳,這這這,這不是亂了嗎,這白蓮妖人果然是邪得緊!」

「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在曉得這女子並沒有丈夫,且腹中的孩兒的父親已經去世之後,為師心中卻歡喜得很,竟笑出聲來。那女子……那女子看了為師一眼,嗔說『你得意了啊,是不是想做我孩兒的爹。如果你想,且說就是,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小鷹聽得惱了,顧不得其他,低聲罵道:「果然是個妖物,不要臉,不要臉。」突然又想起師父對那女子痴迷得緊,這麼說怕要惹火了他,忙小心地看了大鷹一眼。

大鷹卻不生氣,道:「師父當年雖然已快三十,可何嘗經歷過這種事情,頓時紅了臉,亢聲道『咱們江湖兒女義字當頭,我救你,那是不忍心看到你孤兒寡母被人欺負。不過,我現在是官差,你是白蓮妖人。等你生下孩子,養好身子,自離去便是。日後江湖相見,須手下無情。』那女子淡淡一笑,說『以你的武藝,殺得了我嗎?也罷,我領你這份情,日後若是江湖相見,饒你一次。』」

突然間,他眼睛裡浮出一層霧氣,喃喃道:「當年的我真傻啊,麵皮真薄啊,如果應了她,也不幹官府的差使,帶著她娘倆離開這裡……多好,多好……」陽光從樹葉縫隙中投射下來,落到他面上,猶如點點淚痕。

「自那日之後,這話我與那女子再不提起。日子又過回先前那樣,每日我辦完手頭的差事,就急急地趕回家來,洗衣做飯打掃庭院,什麼活兒都干。而她,則撫著日益隆起的肚子,立在一邊看著,笑著。那畫面,真美。為師覺得,如果時間能夠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就在這院子里,在這溫暖的陽光中。可惜,好的日子終歸是要過去的。」

說著話,大鷹的面上露出恐懼之色:「為師記得,那是盛夏,也是在這座院子里。風雨好大,滿天都是霍霍的電閃,直吹得這顆槐樹呼呼亂響。那天夜裡,她就喊肚子疼,說是估計要生了,叫得難叫一個慘。都快一個時辰了,可腹中的孩兒還是生產不下來,疼得她面面煞白。」

大鷹說著話,手緊緊地抓著椅子的扶手,因為用力,指節發白:「她以前在華州一戰就動了胎氣,好不容易保住了孩子。卻受了震,加上娃娃個子又大,死活也不肯哇哇墜地。她叫了一個時辰,身上的汗水宛若泉水一般湧出來,到最後已經沒有力氣了。為師什麼時候見過這種情形,知道不好,再管不了外面風大雨大推門出去,準備去請個穩婆回來試試。那雨真大,剛一走到院中,就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睛。這個時候,突然一道霍閃,在轟隆的雷聲中,就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中庭就立了一個矮小的老頭。看起來也沒甚奇處,可能夠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翻進院子來,卻叫我心頭一凜,感覺就好象是見到一頭兇狠的惡狼。當下就喝問他是誰。」

「那老頭卻不理睬為師,只朝屋中的血衣觀音喝了一聲『我道你這半年跑哪裡去了,卻原來和姦夫躲進西安城,真叫人好找。出來吧,你沒地方去了!』說來也怪,那老頭的聲音雖然不大,可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即便是天上的雷聲也蓋不住。聽他稱為師做姦夫,我心中卻是歡喜,以為他是河南江湖朋友請來的幫手。我自不肯讓他將血衣觀音給害了,當下就大喝一聲,顧不得去尋兵器,就捏著拳頭撲了上去。」

「那老者有些驚訝,說『咦,少林寺的,這一趟羅漢拳耍得不錯啊!」那廝彷彿在逗弄為師,也不還手,一邊騰挪閃避,一邊對著屋裡笑道:「怎麼,還不出來,咱們神教在江湖上何等威風,可沒有縮頭烏龜。嘿嘿,既然你不肯出來,也罷,老夫先結果了你這個情郎。打死了你的男人,我看你還能躲得住。」

大鷹:「當時,為師武藝大進,可無論如何使力,卻連那老頭的衣角也摸不到。正焦躁中,那老頭說完話,突然身子一矮,竟鑽進我的懷中來。手一撥,就將我的雙手盪開。緊接著,老頭雙拳連環出擊,使得竟少見的南拳。從來沒見人的拳使得如此之快,只一個瞬間,為師的胸口就中了十來拳,滿耳都是蓬蓬的響聲,我那是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啊!」小鷹嚇得叫出聲來。

大鷹一臉的慘然:「可憐我中了這麼多拳,頓覺痛不可忍,將一口血噴出來,再也挺不住,軟倒在地。好在那老者的目標是屋中的血衣觀音,也來不及取我性命,就撞開門撲了進去。當時,為師驚得大叫,可又如何叫得出來,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受了很重要的內傷,就連肋骨也斷了兩根。但是,我已經渾身無力,能幫得了什麼忙?她正要臨盆,身體虧虛,又如何抵擋得住那歹人?」

「只能癱坐在地,靠著這棵老槐樹,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沖屋去。電光閃爍,就見著屋中的她已經躍將起來和歹人惡鬥。滿眼都是兩條人影滴溜溜轉動,夾雜著呼呼的拳風。實在太快了,幾乎看不清楚他們的動作。」

「說來也怪,二人無論如何惡鬥,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很快,二人就衝到院子里。突然間,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