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鷹小鷹

五月初,陽光猛烈,幾乎是幾日之內,夏季降臨。

西安城中,一座小院里立中兩人。

這兩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人國字臉,身才高大健壯,皮膚緊繃,顯出健康的光澤,正因為如此,看起來只四十齣頭模樣。隻眼角的魚尾紋和眼睛裡的滄桑,暴露了他真實的年紀。

小的那人大約十八九歲,唇紅齒白,尖下巴,眼睛亮得跟刀子一般。

二人都身著無袖皮甲,薄底快靴,手執一把白蠟木製成的腰刀。木刀上都裹了一匹麻布,上面塗著新鮮的未乾的紅色土漆。微弓著脊背,如同兩隻正要出擊的山貓,只等對方露出破綻,就一刀劈出,瞬間分出勝負。

看得出來,這兩個人正在切磋武藝。

院中有一顆茂盛的槐樹,在明媚的陽光下,那些樹葉正生茁壯成長,貪婪地吸收著太陽的精華。

一根根光柱子從樹葉的縫隙中投射而來,斑斑點點印在地上和二人的臉上。

有殺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了,彷彿是感染到了這無形的威壓,落在枝頭的幾隻鳥兒也被震懾得停止婉啼,甚至忘記振翅逃離。

兩人也不知道就這麼對峙了多久,實在太熱了,汗水從他們的額頭上一滴滴落下。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陣涼風襲來,樹影搖曳,光影婆娑,有一根光柱子突然落到老人的眼上。

就是這個時候!

「殺!」年輕人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舌迸春雷,聲音還未落下,人已經撲到老人面前。手中木刀狠狠朝老者的左肩劈下。

風聲鼓盪,整個院子凝成實質的空氣也跟著沸騰了。

「用力太大了!」老者也跟著大喝一聲,雙手執刀朝頭頂一橫,架住年輕人這勢如猛虎的一招。

「嚓」兩刀磕擊。

顯然,老者的力氣小過年輕人,身子竟被劈得矮了矮。

本來,遇到這種情形,老者應該用盡全身力氣以刀將年輕人推開。這樣才能拉開二者之間的距離,脫離敵人的刀圈。

可就在這個時候,年輕人突然發現老者手突然一松,就看到他腳朝旁邊踏出一步。整個人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旋到一邊,自己竟然被他甩到旁邊去。

他瞳孔一縮,心中有警兆生起。當下也顧不了那許多,用盡全身力氣朝前躥出去一丈,人還在半空,他左手已不知道什麼時候抽出一把短白蠟木刀,瞬間就朝後斬出去十餘記。

「砰砰砰」耳邊全是連綿不覺的兵器碰擊聲。

落地之後,年輕人才發現自己背心全是冷汗。

這個時候,樹上的鳥兒才撲棱著四散而逃。

「好,再來!」年輕人落地之後,不待站穩叫步,又一聲大喝,一長一短兩把刀舞成一團紅光,瞬間將老者籠罩其中。幾片槐樹葉落入黑光之中,瞬間被絞得粉碎。

又是一陣暴風驟雨的進攻,須臾,老者終於承受不住,腳下又是一轉,躍將出去,叫道:「少待,等我換口氣。」

二人這才停了下來。

少年定睛看過去,老者的胸口喘得如同拉風箱一般,面上卻是黃豆大小的汗珠,竟是累得不成。在他身上的皮甲上橫七豎八全是塗在木刀上的紅色油漆痕迹,也不知道中了多少記。

心中一陣驚喜:「師父,我這刀法可還看得過眼,沒給你老人家丟臉吧?」

「呵呵,小鷹,小畜生,好快刀!」老者扔掉木刀,伸手擦著額上汗水:「你這鴛鴦快刀在關中也算是頭一份兒了,我跟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快不成你這樣。呵呵,就知道欺負我這個糟老頭。」

那個叫小鷹的年輕人得到師父的誇獎,大喜,也扔掉手中木刀,將老者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定,有恭敬地斟了一杯涼茶遞過去,道:「哈哈,原來我已經成了關中第一快刀了。若非有你老人家的調教,小子也不可能有今天。」

老者的胸膛還在起伏,吃了一口茶水,這才笑咪咪地點頭:「是啊,我誰啊,提刑按察司的大鷹,調教出的弟子還能差了。」

沒錯,這一老一少正是陝西提刑按察使司的名捕大鷹和小鷹。這師徒二人自出道以來,也不知道破了多少奇案,壞了多少江湖豪客、巨匪的性命,乃是陝西省六扇門的標誌性人物。

大鷹的笑容中又是欣慰又是期許,他無兒無女,自十二年前將小鷹從街上揀回家之後,就當成親生兒子養。如今,這小子終於出落成一個響噹噹的人物了。

小鷹年少輕佻,得了師父誇獎,難免得意:「師父,如此說來,我這刀法已然大成了。」

大鷹搖頭:「學無止境,你現在雖說已是關中第一快刀,可卻不是第一高手啊!再拿你這刀法來說,還沒練到極處,別說這天底下,就算是在關中,能殺你的人只怕不少。滿招損,謙受益,不可自滿。」

小鷹不服:「師父,天下武藝惟快不破。一刀在手,只要比敵人快。在對手的兵器落到我身上時,徒弟先一刀結果了他,死人又憑什麼殺我?」

大鷹搖頭:「快又有何用,敵人不可以穿鎧甲嗎?」

「這個,這個……咱們有不上上戰場打仗,緝捕兇徒罪犯,他們身上可沒有鎧甲。」

大鷹:「就算如此,可你就算再快,也未必就能先擊中敵人。」

小鷹大奇:「師父,我比對手刀快,怎麼就不能先擊中敵人了,沒道理的?」

大鷹:「你刀再快,若碰到那種絕頂高人,在你還未出刀之前就已經料中你的招式,看出你的破綻,先你一步就在那裡等著你,你動作再快又如何。」

小鷹不服:「怎麼可能有人的武藝高成這樣?」

大鷹:「你沒見過,並不等於沒有。」說完,就伸出手指了指小鷹的後肩。

「怎麼?」小鷹不解,伸手在脖子後一摸,卻摸了一手紅色的漆汁。

頓時,冷汗就流了下來。

立即明白,實際上自己和師父這一戰早在第一刀劈空,向前躍出時就已經分出勝負了。

師父是料定了自己第一刀的去路,早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門。只等一到落空,就順勢而為。

還好師父用的是木刀,若是真傢伙,自己的腦袋早已墜落塵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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