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真相

從來沒有想過有人的動作會快成這樣。

雲摩勒每一招揮出,竟然激起了音爆,刺得人耳膜嗡嗡著響,這已經不符合物理學的常識了。

按說,一個人揮拳的動作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超過音速。不過,揮鞭的時候卻可以。

以前高文在公園裡看老頭老太太鍛煉身體,揮響鞭的時候,所聽到的啪的一聲脆響,那就是鞭子超過音速產生的音爆。這個原理其實很簡單,鞭子在揮出去加速的時候採取的是直線方式,而人在格鬥的時候一揮拳則是弧形。兩點之間,直線最快。

顯然,雲摩勒已經掌握了這個技巧。所使的招式動作幅度很小,有的時候顯得甚至很笨拙可笑,但速度卻快得離譜。

轉眼,梅良身上已經中了十幾記,或拳或爪或指或肘。

高文耳朵里除了尖嘯,就是拳腳及體的「噗嗤」聲,以及清脆的骨折聲。

在雲摩勒的手下,梅良猶如剛出生的嬰孩,全無還手之力。

「留舌頭。」高文忙叫。

又是一閃,雲摩勒的幻化的身體凝成實質,立在梅良身前,緩緩收式。然後回頭深深地看了高文一眼:「來不及了。」

再看了梅良,口鼻子之間有鮮血如泉水一般湧出來。

他搖晃著身體,喉嚨里咯咯半天,這才坐下地去:「妖……女,好俊的武藝……一個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本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聲音漸漸地低落下去,最後終不可聞。

「你你你……你怎麼能夠把他給殺了……」高文虛弱地苦笑。

黃威和韓隗要害自己,或許是出於私人恩怨,或許是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成長起來,替代黃威的位置,成為韓城一手遮天的人物。這種小人,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可是,他們竟然動用了梅良手下的精銳家丁半路伏擊,還將整個車隊的民夫屠戮一空,鬧出這麼大動靜,卻叫人無法理解。

高文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可現在梅良一死,又向誰問去。

雲摩勒昂起頭,「我是世人口中的妖魔,殺個把人又算得了什麼,一切隨我心意。」火光中白雪飄飛而下,落到她光潔的額頭上。

再看著她嘴角依稀的人血,高文心中突然一寒,再說不出話來。

「姑娘,這個小子如何處置。」

突然間,一個佝僂的身影悄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出來,一個起落就停到高文身前,然後伸出腳踏在他的胸口上。

有沛然之力湧來,就如同一塊巨石,直壓得高文胸骨咯吱著響。

眼前陣陣發黑,再透不過氣來。

在雙眼閃爍的金星中,高文看到此人正是那日自己買雲摩勒時,跪在她身邊的那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

她正高舉著一柄長劍對準了自己的喉嚨,欲要狠狠刺下。

這一驚非同小可,高文提起最後一絲力氣,大喊:「雲姑娘,難道你就不念及往日的情分,要取我性命嗎?」

「放開他。」雲摩勒的聲音傳來。

「什麼?」老太婆回頭看著雲摩勒:「姑娘,你心軟了嗎?咱們來陝西一事何等隱秘,少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雲摩勒淡淡道:「我說放開他。」

「哼,姑娘,你是不是看上這小子了,難道你忘記了我教的教規了嗎?」老太婆嘎嘎地冷笑,聲如夜梟:「你別以為老太婆我不知道,自從這小子出了韓城,你偷偷地跟在後面。怎麼,知道有人要害他,你心疼了,想護得他周全。老身可不是這小子那瞎眼的老娘,什麼都看不出來。你與他在屋裡朝夕相處,必定是日久生情。咱們的處境是何等險惡,今日你殺了這麼多人,難保不引起那人的注意。到時候,只怕你我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你說,難道你忘記自己肩頭所擔負的責任了嗎?」

「你想錯了。」雲摩勒依舊面無表情。

老太婆:「那你為什麼要救這小子,又不許我殺他。嘿嘿,若不是老太婆我覺得不對,追了過來,今日說不好你就要同這混帳東西雙宿雙飛,忘情於江湖了。」

「忘情於江湖,咯咯,江湖煙雨,人之所以為人,又如何做得到太上忘情。就算我肯,人家也不願意入我神教。」

「你……果然是看上這油頭粉面的小畜生了。」老太婆又驚又怒,發出難聽的咆哮,直震得旁邊的沙棘枝條上積雪撲簌而下。

她這一聲咆哮聽起來聲勢驚人,但腳下卻鬆了勁。

終於吸進去新鮮空氣,高文才緩過神來。心中有感覺好笑:我明明生的黝黑高大,陽光男孩一個,什麼時候變成油頭粉面的奶油小生了?看上……何止是看上了,你家雲姑娘已經是我的人啦!還好,還好那夜與雲摩勒做成了好事。否則,也不可能有人千里救夫。酒可是個好東西,酒後亂性直他娘亂得好呀!

看這老乞婆和雲摩勒的情形,她們好象並不是母女。而且,雲姑娘的身份好象比老太婆要高上一些,形如主僕。

又回頭看去,看見那頭立著的那個挺拔風流瀟洒的女子,高文禁不住心中一盪。

「看上了又如何?」雲摩勒一臉恬淡,「我自知道,身為神教中人,不能有兒女私情。且聽我一言,聽完之後若你還要殺高文,且由得你。」

「好,你說,老太婆倒想聽姑娘你如何解釋。若不能讓我滿意,就算老太婆拿姑娘沒個奈何,教規也管得了你。不過,無論姑娘你怎麼說,這小子的性命,我是要收走的。」說到這裡,老太婆滿面凶光地盯著高文。

雲摩勒:「由得你,到時候你要殺自殺就是。」說到這裡,她幽幽一嘆:「自小,我喜歡的東西你奪走的還少嗎,就算再毀了一樁也無妨。」

「此人不可殺之一,乃是他收留了我,與我有恩。恩、情二物對我等來說也不算什麼,可別忘了,咱們修習的是太上忘情之術。若殺之,不免粘了因果。」

聽雲摩勒這麼說,老太婆點了點頭:「也是。」

雲摩勒又道:「你道我趕這麼些天的路,只為了卻這樁因果,哎,你想事情也太簡單了。」

老太婆一呆,忍不住問:「卻是為何?」

雲摩勒慢慢走到高文面前,一伸手將他提起來,扔到一匹戰馬鞍上。

高文受了震蕩,腹中一陣翻騰,又「哇」一聲將一口血吐了出來。

雲摩勒因為背對著那老太婆,在高文吐血的這一剎那,古井不波的面容上有關切和痛惜之色,一閃而過。

旋即又恢複平靜:「高文,知道黃威和梅良為什麼擺下這麼大陣仗半路伏擊你,要取你性命嗎?」

高文:「還不因為我得罪了韓隗,威脅到黃威的地位,不然如何?」

「幼稚。」雲摩勒冷笑道:「黃威真要害你,以後有的是機會。之所以如此心急,那是怕梅家馬場之事鬧將出來,在陝西激起滔天巨浪。到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身死族滅,人頭落地。」

高文一呆:「梅家馬場怎麼了?」

「梅家馬場一說或許不貼切,應該說整個陝西馬政。」雲摩勒道:「你也是去過梅家馬場的,難道你就沒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

高文:「那地方的馬好象有點少,並沒有一千之數。」

雲摩勒點點頭:「實際上,梅家莊上上下下的存欄軍馬加一起不過百匹。」

「什麼,不過百匹?」高文驚叫出聲。

「對,不過百匹,可每年梅家上繳太僕寺的軍馬數量卻是對的,知道為什麼嗎?」不等高文回答,雲摩勒接著道:「其實,每年交多少戰馬,不過是一個數字,只要上下勾結好了,想寫多少就寫多少,該得的好處,一文都少不了。咯咯,你真以為那梅良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不過幾十年光景就從一個放羊娃搖身一邊成為一方大豪。這世界上的生意啊,還有什麼比官商勾結來得更快的。」

雲摩勒:「梅良當年回鄉之後,不知道怎麼得就入了黃威之眼,兩人一拍即合,狼狽為奸。黃威出資,梅良出人出力出地弄了個空殼馬場。就算他們二人一匹馬都不養,每年光從朝廷手頭弄來的寄養錢就足夠他們幾輩人的榮華富貴了。像他們這麼乾的人,整個陝西想必不在少數。你也是運氣不好,上次梅良兒子失蹤案的時候竟然跑梅家莊去,還看了人家的帳本。你說,你知道了這麼大一個秘密,黃威和梅良還能讓你活下去嗎?」

「啊,原來是這樣!」高文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氣,這下他是徹底明白了。

原來,馬與戎事相聯,馬的數量是國家富強的象徵,因而為歷代皇帝所重視。特別是和蒙古騎兵交過幾次手的明太祖朱元璋更是知道騎兵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

曾下詔說:「昔人問國之富,即數馬以對者何?蓋事在戎。其戎始軒轅。其馬載甲士,代涉勞,備邊御辱,足折衝,斯力之大,斯功之美,可不愛育乎!所以古人先馬而錢糧,故數馬以對。馬之功不但備戎事耳,若使君有道,則馬之力牽犁耜駕糞車,辟上沃田,其利甚焉,所以古重之者為此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