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念頭通達

聽到自己被鍾氏罵成豬,高文眼睛裡閃過一絲怒意,捏緊了拳頭。

在前世,他父母是個成功人士,自己又是個知識分子,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別人見了他,都會尊敬的叫一聲「高老師」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骯髒之人。

鍾氏素來愛錢,在一旁煽風點火:「韓隗,定然是這傻子將錢藏了想私吞。都怪你偷懶,只派他一個人出差,給了他黑咱們銀錢的機會。別看這姓高的傻,可眼珠子是黑的,銀子是白的,誰不動心?」

「嘿,原來你這混帳玩意兒有了二心,我也是瞎了眼睛將你帶過來,原本以為你傻是傻,可腿腳卻是勤快,不想原來是裝的。」韓隗聽到說沒錢,也是怒極,用手指戳向高文的胸口:「也不去訪訪我韓隗是什麼人,敢黑我的錢。今日若不能湊夠那一錢銀子,看爺我怎麼收拾你。」

高文一側身,躲開韓隗戳過來的這根手指,不動聲色道:「區區一錢銀子,我高文還沒放在心上。更何況,欺壓百姓雁過拔毛這種事,我卻是做不出來的。伍長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高文無愧於心。這個差事,高文不適合,家中還有老娘需要侍奉,在下這就告辭了。」

說罷,就扔掉手中的水火棍,一拱手。

韓隗沒想到高文說不幹就不幹,一愣。還沒等他說話,渾家鍾氏就高聲叫起來:「高傻子,你這個時候走是想帶著銀子回家嗎?當家的,這傻子就算要走,也得將今日的份兒錢留下再說。」她心中盤算,高文過來出公差怎麼著也帶了些盤纏,不妨將這些錢給奪了。

「就是就是,怎麼說也得將錢留下,想走卻沒有那麼容易。」幾個民壯都紛紛點頭叫囂。

見眾人附和,鍾氏就伸出手來去扯高文的前襟。

「啪」一聲脆響,高文一巴掌揮出去,拍開鍾氏的手,面上帶著不屑,依舊平靜地說道:「我和韓伍長正在談公事,什麼時候論到你說話了,你身上可穿著衙門裡的官衣?」

他心中也是奇怪,按說以自己的性格也不會同女人動手。可鍾氏的手剛一伸過來,身體卻下意識地抬手就是一巴掌,彷彿是條件反射。

略一想,這才明白,原來三秦民風剽悍武風盛行,又處於大明帝國邊防一線,普通青壯自小就要練習武藝打熬氣力。也因為如此,陝西自古就是出強兵的地方,橫掃六合的強秦且不說了,在明朝末年,秦軍也是李自成農民軍最強悍的對手。至於闖軍的骨幹,也都是米脂、綏德的赳赳老秦。

從前的高文人雖然腦子混沌,可武藝卻還是不錯的。

想來是因為常年習練武藝,一遇到敵人的攻擊,身體自然而然做出反應。

這一巴掌出去,高文心中就發出一聲苦笑:糟糕,這事還真是不好了局了。

「啊!」鍾氏捂著手不可思議地看著高文,只翻來覆去地說:「你打我,你打我……」

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這一幕,再沒有人說一句話。韓隗是他們的伍長,雖說民壯不是衙門三班差役的編製,可他還是大家名義上的頭兒。鍾氏仗著舅舅黃主薄和丈夫的勢,視眾民壯如他們的家奴。

這幾天鍾氏對眾人吆五喝六,不是命令大家做飯,就是讓他們下地給自己干農活,過足了地主婆的癮。

別人畏懼她,自然是小心討好。

卻不想,高文這人還真是傻,竟然敢打這婆娘,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好個高傻子,你他娘是在找死!」韓隗大喝一聲,一拳朝高文的臉上砸去。

可還沒有等他的拳頭落下,高文身子一閃,腳下順勢一勾。

韓隗「撲通」一聲就來了個狗吃屎,也是他運氣實在太背,一嘴啃在井台上,磕掉了兩顆門牙。

他滿面是血地爬起來,順手操起先前高文扔在地上的哨棒:「小兔崽子,還反了你,毆打上官,不想活了,來人,將他拿下。」

還沒等到他一棒揮出,一個黑糊糊的拳頭越來越大,最後佔據了整個眼帘,接著就是滿天星斗。

卻原來,他已經被高文一拳打中了面目。

一把奪過哨棍,高文「呼」一聲掃著一團花兒,厲聲對逼來的其他三人喝道:「都退下,否則拳腳無眼,丟了性命怪自己命苦!」他心中又是苦笑:條件反射,條件反射……咳,別人都欺到頭上來,否不奮起反擊,老子念頭也不通達。

眾人見高文手下動了周章,他們三人平日里欺負一下膽小百姓奮勇個個奮勇爭先,但遇到要緊時,卻都慫了。心中同時起了個念頭:這傻子平日里是軟,可尤其是這種蔫人,一旦和人動起手來也沒有個輕重,真若上去吃他一棍被打死打殘了,划不來。

一棍逼開眾人,高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中棍子如雨點一般落到韓隗身上,一邊打一邊厲聲罵道:「骯髒貨,混帳東西,衙門叫咱們這裡來做事,可不是叫你這賊廝鳥勒索百姓的。今日某就給你長長記性,叫你知道殘虐百姓的後果。老子也不怕你告到衙門裡去,這幾日勒索了誰,我可一樁樁記在心頭,到時候將你這幾日的所作所為稟上,只需將證人傳到堂上指認,看縣尊大老爺是處罰我還是打你的板子?」

一邊打,一邊將這幾日韓隗問誰要過買路錢,籍貫何地,又到韓城來做什麼一一說得分明。

高文前世本就是個知識分子,讀書背書幾十年,記憶力自然了得。

可憐那韓隗吃了高文一拳,撲地不起,又被這一頓亂棍下來,已無還手之力。只抱著都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高聲慘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不要,高文兄弟,不要啊!」見高文壯若瘋狂,自家丈夫眼見著就要支撐不住,鍾氏撲到韓隗身上,大聲哭號:「高文兄弟,是我夫妻不對,我向你賠禮了。」

高文這才停了手,將棍子丟到地上,大笑道:「既然是你求情,今日之事就此罷了。某還忙著回家呢,再遲就進不了城門了。韓隗,我話已經撂在這裡了,你若想報復,儘快的,我也不怕!」

韓隗被妻子從地上扶坐起來,他滿面都血,已經不成人樣:「你還想走,你這傻慫,老子……」

話還沒有說完,「呼」一聲,一柄黃鱔尾小插子已經頂在他的眉心。握著匕首的高文依舊是一臉的恬淡,但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你再說一句傻慫試試?」

被冰涼的匕首頂在眉心,韓隗如中魔咒整個人都僵住了,渾身上下爆出一層雞皮疙瘩。高文的表情雖然平靜,可心中卻知道只要自己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一匕首插下來。

嗅到危險的氣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扶著丈夫的鐘氏蒼白著臉,賠笑:「高文兄弟,你手穩一點,都是鄉里鄉親的,至於下這種狠手嗎?」然後有忙韓隗叫道:「該死的,還不快向高文兄弟賠禮,他要回家看老娘,你這混帳東西怎麼能夠不答應,人家有不是賣給我們的,快點頭,快點頭!」

韓隗面上卻是冷汗,心道:我若是能點頭就好了。

「高文兄……弟,是哥哥不對,你自回家去就是了。」

高文卻不收回匕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改主意了,咱不是還有差使在身嗎,可走不得。再說了,韓伍長對我這麼好,我正好和你親近親近,如何捨得走?」

韓隗沒口子地叫道:「衙門叫我找民壯過來查緝流民,我另外叫個人來替你就是了。」

「哦,這樣啊!」高文悠悠地道:「可是,我不是還欠你的份兒錢嗎?無論如何,得將那錢找回來,交到你手上才好。」

「不要了,不要了,那份子錢權當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一點心意。」

「如此就多謝伍長哥哥了,可是……」高文的手微一用力,刀尖刺破了一層油皮,隱約有一絲血滲出來。

「別可是了!」夫妻二人同時一聲大叫。

「哈哈,沒別的了,告辭。」高文收起匕首,一聲大笑,從容地朝院外走去。

眾人已經被高文身上的氣勢所攝,竟無一人敢去阻攔。

高文也知道這個韓隗雖然不過是芥子般的人物,兩衙門的三班都沒擠進去,可卻是個難纏的人。況且,他身後還站這個一個鬼見愁式的後台人物。

自己今日將他打得極慘,又在這麼多手下跟前丟了面子,只怕日後會有許多麻煩。

但是,自己以前被他欺壓成這樣,若不還手,念頭不通達。

哈哈,想我堂堂穿越之人,即便是在現代社會也算是個人物。若連個土族二流子也治不住,豈不成了穿越者之恥?

今日初臨貴地,倒也酣暢淋漓。三秦好漢,赳赳老秦,丈夫行處是,自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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