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硝煙散盡 第七六章 殘軍(二)

面對著張賢幾乎是驚訝的詢問,高偉只是笑了一下,告訴著他們:「你們也可以這麼理解吧!呵呵,僱傭軍?其實我們一直在做僱傭軍,這世道如今就是有奶便是娘,為了那麼多人的生存,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說著,臉上顯露出一絲慘淡的笑來,但是這種笑容是一閃即逝,卻沒有逃過張賢的眼睛。

張賢沉默了,從高偉的話里,他分明可以聽得出來高偉和這支隊伍曾經經歷過怎麼樣的苦楚和艱難。

「他們要你們去打什麼地方?」袁少華很感興趣,忍不住地問道。

「帕當!」高偉輕輕地吐出了這麼一個地名來。

張賢和熊三娃對於這個地名顯得十分得陌生,袁少華顯然是聽說過,卻也並不太清楚,他求教地看著坐在他身邊隨他們一起過來的嚮導。嚮導解釋著:「帕當是清萊府東北邊境的一個地方,離這裡並不遠,四面是高聳入雲的高山,西邊是清孔縣,東邊過了湄公河就是寮國,地勢十分險要。如今那裡是反政府的共產黨游擊隊控制區,這股武裝有上千人,而且和泰國政府交戰二十多年,泰國政府幾次動用飛機大炮,派大兵圍剿,都沒有成功。前些時,這支游擊隊偷襲了清孔縣,綁架了縣長,還誘捕了清萊府的府尹,並且打死了保衛府尹的警察局長,一時間泰國全國都為之嘩然,一齊聲討軍方的無能。」

聽著嚮導的介紹,張賢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既然泰國政府軍都攻之不下來,也就說明那個地方是如何得險要,定然是易守難攻的,泰國政府軍幾次碰壁,無功而返,這個時候卻要求高偉和徐海波的這些國軍殘兵去替他們打仗,分明就是借刀殺人之計,對於泰國政府來說,這兩支武裝不管是誰滅了誰,他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只是,這樣十分明顯的計謀,以高偉和徐海波的聰明,是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高偉,這是泰國人計謀,你難道不知道嗎?」張賢終於是忍不住地問出了聲來。

高偉看著他,苦笑了一聲,道:「我和老徐沒有那麼傻,當然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什麼還要答應呢?」

「為了生存!」高偉的理由十分得充分:「賢哥,如今我們的狀況其實和當初從國內跑到緬甸時幾乎是一樣的,為了生存,就必須要有選擇。」他說著,稍作停頓,又道:「這一次我們和泰國政府簽了協議,如果我們能夠替他們消滅帕當的反政府游擊隊,那麼他們就允許我們在這裡居住,給我們居住權。」

「你們就是為了這個居住權,為他們拚命?」熊三娃有些不解,他並不理解所謂的居住權代表的是什麼。

高偉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睛卻望著窗外,良久之後才迴轉過神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著張賢道:「對於我們來說,我們這幾千人,加上老徐那裡也有幾千人,拖家帶口的合在一起也有上萬人,如果能夠拿到居住權,就可能停止二十多年來漂泊無定的生活,這也正是我們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想要的呀!便是會有犧牲,也是十分值得的!」

張賢默然無語,袁少華也默然無語,便是熊三娃也沉默起來,他們都能夠從高偉的話里聽出來,他對安定生活的渴望,對於漂泊異域的無奈,以及對於美好未來的憧憬。

※※※

徐海波果然在傍晚的時候趕到了高偉的營寨,當他見到張賢的時候,自然又是一番感慨與興奮,互相問候了半晌,就彷彿有無限的話要說,完全忽略了別人的存在。若不是高偉提醒著吃飯的時間到了,他們兩個人一定已經忘記了時間。

徐海波已然蒼老了許多,與高偉比起來,顯得又瘦小,又枯乾,這與當年張賢與他分別時候的模樣差了許多,也說明他和高偉一樣,這些年裡沒有少經歷風風雨雨,沒有有過片刻的清閑安逸。

晚宴並不奢華,但是十分豐盛,也有十幾道菜。但是,對於張賢和熊三娃來說,此時便是山珍海味擺在這裡,也遠沒有與昔日的同袍戰友重逢相聚來得高興,整個席間,酒沒有少喝,話沒有少說,唯獨這菜卻剩下了許多。而對於袁少華來講,因為公事還未辦妥,也沒有什麼心情來吃喝,也只是象徵性地動動筷子,直到晚宴結束,別的人都有些醉意了,倒是他還十分得清醒。

在酒席之上,張賢和袁少華都可以明顯得感覺得到,無論是高偉也好,還是徐海波也好,都在刻意避免提到台灣,便是袁少華有意提起來的時候,他們都會很自然地找個理由把話題轉到了一邊,不再去談。

晚宴過後,時間便已經不早了,在高偉的親自安排之下,張賢一行被安排到了客房居住,袁少華和嚮導兩個人住一間屋子;張賢和熊三娃住一間屋子;而徐海波因為是常客,所以被高偉單獨安排了。但是,當高偉和徐海波兩人都帶著微醉的幸福,拉著手將張賢和熊三娃送進他們的住所里之時,熊三娃倒頭便呼呼地睡去,高偉也躺到了張賢的床上,和熊三娃一樣打起了鼾來,這兩個顯然在剛才都沒有少喝,一如當年在常德渾渾噩噩一樣。

張賢和徐海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人相視而笑,徐海波提議著道:「阿賢,到我的屋裡去吧,那裡還有一張空床,我們正好可以再好好地聊了聊。」

「呵呵,也只好這樣了!」張賢點著頭跟著徐海波來到了另一間屋子裡,雖然此時的夜已經很深了,但是兩個人躺在各自的床上卻誰也睡不著。

徐海波再一次問起張賢回到台灣的經歷,這一次張賢說得比較詳細,將自己退伍前與退伍後的所以經歷都講了出來,當聽到張賢此時自己開辦了一家公司,並且生意不錯之後,徐海波半開著玩笑,半是認真地道:「阿賢呀,看來,你還是很有眼光的,棄政從商這一步走得很對。呵呵,我原來也曾想過就這麼一走了之算了,但是看一看身後那些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兄弟們,這心裡還是放不下呀!」

「既然如此,為什麼當初你還要跟著高偉一起背離國府呢?為什麼不願意帶著大家去台灣呢?」張賢奇怪地問著。

徐海波躺在床上,良久沒有答話。

「是因為擔心去台灣後自己不會受重用嗎?」張賢猜測著問道。

徐海波轉過頭來,看著對面床上的張賢,發出了一聲苦笑來,反問著他:「阿賢,你認為我和高偉會是那樣的人嗎?」

張賢沒有回答,他當然了解自己的這兩位兄弟,他們絕對不會是只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著想而不顧大家利益的人。

見到張賢沒有說話,徐海波這才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們對台灣還是懷著一種期待的,但是他們太讓人失望了!」他說著,稍作停頓,又接著道:「開始的時候,蔣經國來到泰國,派人跟我們傳話,要我們去曼谷見他,但是有人卻告訴我們說,只要是我們一到那裡,就會被他們控制住,然後會有人過來接我們的權,把部隊重新掌控;我和高偉對此只是半信半疑,卻又不得不防,所以要求他到清邁來談,但是他不來。這說明,他並沒有誠意。」

張賢點了點頭,殺官奪權是國民黨慣用的一種手法,當年蔣介石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整編了很多軍閥武裝。

徐海波又接著道:「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又派來了兩個將軍來,這一次他們倒是到了清邁和我們見面,但是他們提出來要想得到台灣的補給,就要接受台灣方面的整編,當時我和高偉並沒有提出異議,我們想就算是把我們撤了,只要是那些兄弟們有一個好的歸宿,也是值得的。但是,他們接著又提出來,整編的時候只要兵,不要官;只要身體好的,不要老弱病殘;所有的軍官都需要重新調整,整編後由他們擔任正、副指揮官。」他說著說著,便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聲音也大了:「對於這樣的要求,我和高偉都實在沒辦法接受!所有的官兵,包括這些老弱病殘,都是追隨著我們從國內退到這裡來的,他們也是我們的兄弟,也是跟著大家一起拼殺而存活下來的人,怎麼可能說丟就把他們丟了呢?」

張賢再一次點起頭來,他可以理解當徐海波和高偉聽到那個條件之時的憤怒之情,如果換作他是指揮官,也會對這樣的要求一口拒絕的。

徐海波的情緒漸漸地平靜下來,緩了一口氣,又接著道:「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國防部又派來了兩位高官,一位是安全局的局長,一位是情報局的局長,他們把我和高偉叫到了清萊府進行密談,但是,這兩個人也沒有完全的誠意,他們的方案和前面的沒有什麼區別,而且還利用他們的身份不段地壓迫我和高偉就範,高偉在當場就跟他們鬧翻了,呵呵,他們不發給我們軍餉,不供給我們槍支彈藥,還要來管我們,這也太不知趣了!我們也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支被他們呼來喚去的部隊了,自此之後,我和高偉對台灣、對國民黨再不相信了!」

聽著徐海波的解釋,張賢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高偉不願意會見從台灣過來的特使的原因,對於一個人來講,被人騙一次兩次、甚至於三次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還不接受教訓,再被同一個人欺騙的話,那就真得是傻子了!

見到張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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