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硝煙散盡 第三六章 傷殤(三)

武小陽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個只有三歲多一點的兒子根本就已經不認識他了,象是怕見生人一樣直往王芹里的懷裡扎著,還管王芹叫著媽媽,死活不讓武小陽抱,這令武小陽十分得難過。

王金娜看到這一對父子的情景,不由得摟緊了自己懷裡的小虎,她又想到了小虎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小虎也是這般大,但是對張賢的感情卻是與生俱來的親切。不過轉念又想一想,那個時候就算是張賢再忙,一年裡也總能見上一兩回面,便是孩子幼小,也能夠在心裏面留下一點兒的印象。而武小陽卻要差了許多,畢竟三年多沒有再和兒子見面,在離開的時候,武解放還是在襁褓之中,又哪裡能夠記下他的影子。

小虎此時也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了,他依偎在王金娜的懷裡,生怕自己的母親再一次離開,見到武小陽傷心的樣子,不由得用他那孩子的目光天真地告訴著他:「武叔叔,你太嚇人了,所以解放不讓你抱!」

武小陽回過頭來,不由得問著小虎:「小虎,叔叔怎麼嚇人了?」

小虎認真地道:「武叔叔,你臉上的鬍子太多了,還有一個疤,就像是電影里的壞人,解放當然怕你,不讓你抱!」

武小陽愣了一下,經不住摸著自己臉上的那道傷疤,這道傷疤其實並不大,跟他身上和腿上的傷疤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這道疤正在他臉上的顴骨之上,也就不到一指長,再在這幾天還未來得及刮的鬍子的映襯之下,的確顯得十分得突出。

王金娜皺起了眉頭來,不由得對著小虎喝叱著道:「小虎,你不要瞎說!」她當然知道,這些疤痕正是武小陽勇敢的映證,那就是他在華川湖阻擊戰的時候留下來的記念。

小虎卻撅起了嘴來,還十分犟地應聲道:「就是嘛!就是這樣的嘛!」

王金娜有些尷尬起來,連忙對著武小陽笑了一下,安慰著道:「小武呀,小孩子的話你別往心裡頭去,其實他爸的臉上也有一道疤的!」

「我爸那是打鬼子的時候留下來的!」張小虎十分自豪地道。

王金娜也道:「你武叔叔臉上的疤也是打美國鬼子的時候留下來的呀!」

聽到王金娜如此一說,小虎的眼睛裡馬上冒出了十分崇拜的表情來。

武小陽嘿嘿地笑了兩聲,沒有答話。

王芹卻點著頭,對著武小陽道:「小武呀,孩子說得對,你這個樣子真得有些怕人,還是快快把你的鬍子先刮一刮吧!」

武小陽摸著自己的下巴,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孩子跟著我你就放心吧,等你有空的時候,就過來看一看!」王芹抱著武解放,向武小陽信誓旦旦地說著,又道:「如果你沒有空也不要緊,每過一個月我都會給他照張相寄給你!」

一時之間,武小陽都不知道應該講些什麼話來感謝這位好心的王大姐,如今看武解放對自己的這個樣子,就算是他想要帶著武解放走都不可能,不知道他會哭到什麼時候呢。

王金娜看到自己為武小陽解決了一個後顧之憂,同時也讓王芹避免了失去孩子的傷心而感到高興,但是她卻萬萬沒有料到,也正是由於她的多此一舉,最終卻是令武小陽後悔不迭。

※※※

「對了,老劉,你的個人問題什麼時候解決?」說著說著,熊卓然再一次地提到了這個問題上來,而這,也正是劉興華最怕熊卓然操心的問題。

面對著這個問題,劉興華只能發出了一聲苦笑:「呵呵,我早想好了,如今我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還結什麼婚呀?就準備這麼過也挺好,一個人獨來獨往,無牽無掛的反而省心!」

熊卓然卻是搖著頭,十分認真地道:「你要是老了怎麼辦?沒有一兒半女的我就不說了,便是到時候得病了、或者走不動了,到時連個幫扶的人、端水倒茶的人都沒有,那才說糟糕呢!」

「呵呵,到那個時候再說那個時候的事吧!」劉興華敷衍著道。

「你呀!總是這樣,一說到這件事上,你就這麼不當回事!」熊卓然忍不住地埋怨著他,同時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結婚的原因!」

「為什麼?」劉興華反而輕笑著問著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熊卓然也笑了一下,對著他道:「老劉,你是不是對王醫生有點那個意思?」

劉興華的心裡不由得一跳,就好象是自己千方百計想要隱藏的一個秘密突然之間被人揭穿了一樣,令他感到萬分的難堪。其實熊卓然已經不止一次提到了這個問題上來,不知道為什麼,劉興華明明有所感覺,但還是使勁地搖著頭:「老熊,你瞎說得什麼?我跟王醫生就是朋友的關係!」

熊卓然看著劉興華面紅耳赤地樣子,越發得堅信自己的猜測了,他卻故意對著劉興華道:「老劉,你就想開一點怕什麼?就算你們以前是朋友的關係,如今你就是一個沒了老婆鯀夫,她就是一個失去丈夫的寡婦,你們兩個人完全也可以湊到一起來過的呀!你要是不好意思說,我去幫你跟她說,怎麼樣?」

劉興華卻是一本正經了起來:「這話你在我面前說一說,我也就當是你在開開玩笑!呵呵,如果你跑到她的面前去說,我想她多半會給你一個耳光!」

熊卓然愣了一愣,想一想王金娜性格,那是一個留過洋的女人,在全國又有那麼大的名氣,主要的還是她有著一種我行我素的風格,還屬於是個黨外人士,而且還是被中央領導特別提出來要加以關照的人,的確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一個角色。當下,他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真得要去找王金娜說的話,如果王金娜有那份意思還好,要是沒有的話,他這個耳光肯定全挨到!他無法確切地知道王金娜的想法,還是不要去自找無趣地好!不過,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來,問著劉興華道:「對了,老劉,我記得王金娜當初可是決定要帶著小虎去香港的,你又是用什麼辦法讓她留了下來呢?」

劉興華聳了聳肩,有些無可奈何地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她是專家,又治好了中央領導的傷,是上面不讓她走,我也沒有辦法!」

「呵呵,原來是這樣!」熊卓然點了點頭,然後又想到了什麼,對著他道:「好了,老劉,今天你過來看我,正好王金娜昨天也剛剛回來,她可是最後一批從安東撤回來的人,我正準備過去看一看他,你也跟著一起去吧!」

劉興華怔了怔,自從一年前他跟王金娜在北京分手之後,他還一直沒有再見過她,雖然心裡頭還是十分希望再見,可是卻又有些怕見,他總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令王金娜原本想去香港定居的希望成了泡影,生怕會被她責怪。但是,又想來想去,這麼躲避終究是躲不過去的,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

武小陽懷著一份複雜的心情離開了昆明,一個人回到了湖北的老家去了,是張義送著他走的,這兩個人是先後當過劉興華的通訊員,而且年歲也相仿,但是一個朝鮮戰爭打過來之後,在境遇上卻產生了如此大的偏差,武小陽依然坦然面對,而張義卻不由得唏噓不已,心裡頭不知道為什麼,就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從汽車站回來,張義沒有回到自己的團裡頭去,而是趕往了自己大嫂的住處。這幾天他一直在做著內心的煎熬,每當他看到小虎的時候,就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張賢來;想一想,當初去朝鮮的時候,他們是兄弟兩人,而如今回來的卻只有他一個!可是,便是這樣的事實,他還不敢向別人傾訴,只能把無限的悲痛深深地埋在心底。不過,他覺得自己如何也要把有些話跟王金娜說清楚,不能夠再對她隱瞞了,如今他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有的時候,人的神經過於壓抑,就應該找個人來好好的聊一聊,說會兒話,不然這份難受一定會把人憋出病來。

可是,當張義剛剛踏進分給大嫂所住的獨門獨院里之時,便聽到了裡面傳出來的熊卓然軍的談笑之聲,他馬上意識到了這一定是熊軍長知道大嫂已經回來,所以跑過來探望,他在院子里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先迴避一下的好,正準備悄悄地離開,但是還是被坐在窗戶旁邊的劉興華看到了,他推開了窗戶,有些興奮地叫著他:「張義,你也來了?」對於他來說,張義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孩子。

聽到聲音,張義怔住了,馬上知道這是劉興華,連忙轉身應著:「原來老首長也在這裡?」

門被王金娜打開了來,她的臉上掛著笑容,自言自語地說著:「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們大家就好象是商量好了似的,都一起趕了過來?」

熊卓然笑道:「哪裡呀,我們都是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才過來探望的!」

「是呀!」劉興華也隨口附和著。

王金娜笑了一下,表示著感謝道:「我這個黨外人士真得感到萬分的榮興了,你們又是軍長,又是書記的,我真得不知道應該怎麼來招待你們了!」她說著,對著進來的張義道:「老三,你來的正好,先陪著你的兩位首長說會兒話,我上街去買點菜!」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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